繼鸞一抬手:“先生請?”
魏雲外笑笑,兩人邁步入了偏廳,見是座三麵有樓的院落,建的古色古香,院子中一株花樹,像是櫻樹,一樹地花朵爛漫。
魏先生嘖嘖讚歎:“這地方倒是頗佳。”見那櫻花樹下石凳石桌,點心果子跟茶水都在上頭,又笑,“楚三真是周到。”
繼鸞雖然美其名曰住在這兒,此處卻沒來過,見狀也有些喜歡,兩人對麵坐了,繼鸞起手倒了茶,魏雲外道:“多謝。”繼鸞一笑:“先生別客氣,這是應該的。”
魏雲外笑看著她,問道:“繼鸞,你多大了?”
繼鸞一怔:“二十了。”
魏雲外道:“哦……那麼我年長你十三歲。”
繼鸞看了看他,道:“啊,不像!”
魏雲外氣質淡然出眾,讓人也忽略了他的年紀,細看才覺得那股氣質是經過歲月沉澱的,然而單看麵龐,卻顯得極為年輕。
魏雲外道:“果真是後生可畏,聽餘堂東說起來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繼鸞笑了笑,魏雲外道:“你的招式是太極一脈的,你又姓陳,人人都說當初太極是自陳家溝而起……但太極是傳男不傳女,你的修為卻比陳家正宗傳人都要強上許多,我很是好奇你的出身。”
繼鸞道:“其實我也不算清楚,武功是家父傳授,家父也沒有對我多說什麼,隻讓我有一技之長,安身立命則可。”
“好啊,”魏雲外點頭,“有些人習武是為了揚名,沉迷太甚,便易起爭鬥之心,你的脾氣我倒是極喜歡的……何況,英雄不問出處……。”
繼鸞鬆了口氣:“多謝先生!”
魏雲外喝了口茶,又道:“那麼,你可知道我的出身吧?”
繼鸞也不隱瞞:“本來不知道,同先生切磋了一番後……我心裏有些猜測,先生的招數有些古怪,卻渾然天成,我瞧著像是‘自然門’的路數。”
魏雲外笑:“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繼鸞從沒被人用這麼寵溺的口吻說過,不由有些臉紅:“我隻是胡思亂想。”
當今亂世,出了幾位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前輩,譬如形意拳的郭雲深,太極北鬥陳發科,自然門的杜心武,天下第一手孫祿堂……都是極有名氣極有人望名聲赫赫的高手,繼鸞對於太極,形意,八卦都頗有一番研究,同魏雲外鬥了許久,不免便猜到了他的出身。
魏雲外沉吟了會兒,道:“你先前謝我,在龍柱上相助一事……。”
繼鸞見他忽然又提起這個,便看向他,魏雲外道:“其實這番我來錦城,並非是被那幾位龍頭相邀,一來是因為餘堂東所言讓我對你有些好奇,二來……是有一件正事。被楊茴峰等人所邀……是這件正事之餘的意外。”
繼鸞見他細細說來,便道:“不知是何正事?”
魏雲外道:“你既然猜到了我出身自然門,那便該也聽說關於自然門的傳說吧?”
繼鸞見他直接便說這個,不由地怔了怔:自然門的掌門杜心武,是個耿直性烈的豪俠,對國民政府甚是不待見,傳說裏還是個積極偏共的人……隻不過繼鸞不好政治,自然也不甚關心哪些,現在聽魏雲外說起來,不由地暗暗驚訝:“先生的意思是……。”
魏雲外笑道:“看你的樣子,多半是聽說了……。”
一陣風吹過,頭頂的花瓣忽悠悠飄落,宛若一陣花雨。
魏雲外瞧著繁花亂舞,緩緩道:“楊茴峰等人,不過爾爾,我本不欲理會,隻不過因他們是想對付楚三,於是便想做個順水人情的……然而對手正好兒是你,本來我想試一試你的高低,沒想到你竟如此出乎我的意料,我在龍柱上的舉止你不必放在心上,一則是我的私心愛才,二則,就算那不是你,我也會承讓的,其中原因……你該明白吧?”
繼鸞震驚,似懂非懂:“先生的意思……難道說……。”
魏雲外說他是想做個順水人情給楚歸,這就是說他是楚歸這邊兒的?!但他是自然門的人,又偏共,難道說楚歸……
這種事情對繼鸞而言本來極為遙遠,沒想到她所敬佩的魏雲外居然是個置身其中的人,而且楚歸,好像也有些……繼鸞一時有些震驚。
魏雲外道:“如今之亂世,我四處行走,也見過許許多多不世出的豪傑……隻不過楚三,他是個奇特之極的人……你不要驚怕,他跟我不同,我跟師父一樣,已經立誌投身革命事業了,但楚三……你也知道他的兄長楚去非是什麼身份,他不會參與其中,隻不過……他暗中會資助我們革命的經費。”
繼鸞的心怦怦亂跳,聲音都有些發抖:“為……什麼?”
“也許,他有他自己的考量……也許他的眼光夠遠,知道他在做什麼吧……。”魏雲外緩慢而謹慎地說,說到這裏,又道:“繼鸞,我之所以對你開誠布公地說這些,是因為我喜歡你這孩子,知道你的心性光明,所以不怕告訴你真相……二來,是因為楚歸。”
繼鸞越發不解,內心緊張,卻按捺著。
魏雲外慢慢說道:“楚三……他對你有些不同……。”
一片輕粉花瓣自空中旋落,竟然落在繼鸞麵前的杯中,茶水顫動,小小地漣漪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