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淺方滿十二歲那年,穿著朱紅的錦衣羅裙。她的母親,薛初染,在身後輕輕地替她挽著發。正是晌午,閨閣中安靜得能聽到外麵樹葉熙悅作響的聲音。
端木淺撐著下巴,自銅鏡中看著自己的與母親八分相像的容顏。記憶回轉到令她震撼的十二年前,她自現代而來,隻是撞在某座古牆之上,就真真實實穿越成了一個小小嬰兒。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她會再次經曆成長,並且是在這古代,在這威震江湖的寒隱門中。
猶記得那年他爹端木隆欣喜而小心翼翼地抱著繈褓中的她說:“雪徑猶綻碧淺花,便取單名一個‘淺’字。”
從此之後,她是端木淺,從此之後,她對現代的記憶開始模糊不清。
“娘,爹今日為什麼還不過來呢?”端木淺撇撇嘴,完全不在意挽的是什麼發。回答她的是一片緘默,端木淺疑惑地看向薛初染,卻見她的手滯固在發梢,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似是沒聽到她的話語,美眸中是死寂,是憔悴,是餘燼。
“娘?”端木淺皺了皺秀眉,重新喚了一聲。這樣的眼神伴隨著她成長,她再熟悉不過,但她卻不明白,薛初染為什麼總是用這樣悲傷的眼神看著她,然後陷入了無限的悵惘中。
那眼神寂寞到令她心慌,是啊,她那美麗絕倫,如空穀幽蘭的母親是寂寞的,雖然號為武林第一美人,雖然嫁給了威名赫赫的端木隆,但她從沒有半點的自喜,隨著年歲的增加愈發的無言,因為寂寞所以沉默寡言。
她一直知道薛初染的背後有一個故事,而那個故事卻是她不得而知的。
薛初染回過神來,淡淡一笑,“莊裏來了重要的客人,一會兒挽好了發我們便要過去。”
端木淺乖巧地點了點頭,更是萬般疑惑。十二年來,每逢正午端木隆便會來陪伴她們母子用午飯,而今日能讓他破了例專心應酬的客人,不知他是怎樣的看重了。
薛初染牽著端木淺緩步向家中的院子走去,青石鋪就的路,延伸到一棵大樹下而止。
端木淺放眼看去,那樹下分明坐著他爹,正與一白衣男子對弈,偶爾發出爽朗的笑聲。男子白衣勝雪,陽光透過葉隙斑斑駁駁地落在他身上,透著迷離的光暈。端木淺一瞬間的失神,他隻是那般靜默地坐,卻讓她覺得恍如看見了仙人。
薛初染微微斂容,帶著她更走近一些,從容喚了聲:“老爺。”
幾乎與此同時,白衣男子拈著黑子“啪”一聲落在棋盤,平和若禪,而後聽得他輕渺的聲音:“門主,你輸了。”
端木隆異常開懷地笑,“玄鳶宮主少年英才,百聞不如一見。”而後溫柔地看了眼薛初染,起身又向他介紹道:“這是吾妻初染,小女端木淺。”
那男子這才轉過臉來,謫仙般的容貌映入端木淺眸底,沒有任何瑕疵的五官,宛若精心雕琢過一般,眸光幽深的流轉下是三分魅惑三分淡然,整個天地整個院落都被他浸染的不似凡塵。這世間當真有翩然若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