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萱(1 / 1)

寂影凝望著她的臉頰,驀地覺得自胸口湧上一口腥甜,蔓延開來,最後濕潤成嘴角一抹鮮紅。輕觸上她就算睡著還是微皺著的眉,淺淺一笑,女人,王蠱的戾氣真的是很厲害。自流雲死後他便知道這世間每一種感情背後都是千瘡百孔,空悲切後欲訴還休。生於這世上,因了歲月滄海,端木淺洞悉,因為歲月滄桑,流雲無聲。從來以為和流雲在一起的感覺便是人世間的愛,什麼時候這種感覺開始改變了。寂影慢慢闔上眸,長睫微顫,是什麼時候呢。

稍縱即逝的銀色光線倏得劃破墨色長空,無聲無息,下一秒,寂影一指凝力,一手已點上端木淺的睡穴。回神間,手中已落了一物。細看來,竟是琴弦,泛著圓潤而陰森,尤如鬼魅般。這琴弦自是來自泣鬼琵琶,如若他未擒住,那麼此刻弦已然穿端木淺心口而過。

寂影輕起眸,幽幽地望向琴弦延伸的另一處,“什麼意思?”

琴娘媚眼如絲,神色分明落了幾分蒼白,輕收手,弦已回琴。“影郎,這女娃娃會害了你。”

“是蘇荷說的?”他緩緩起身,橫抱起端木淺,風過佛起他的袖,劃著妖嬈的弧度,月光下,緋若芳華。

琴娘驀然,他有一雙妖異魅惑地眼,深墨色,凝望之時不知不覺便被迷惑,光是一眼便無法忘懷,畢竟她沒有忘。

“告訴她,她的話多了些。”他悠閑地站的,卻紛揚著狂放,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已經微惱。

“影郎,你欠我一個人情可忘了?”琴娘看似隨意地撥弄弦,眼波流轉,一絲算計。“我便問你要這女娃的命。”

“我用我的命來換可好?”他側目,隻是笑,笑的扣人心弦。

“好哇。”琴娘雖是這麼說著,但嘴角的笑漸漸顯現出苦澀的意味,那其中的無奈更是顯而易見。他的意思再明了不過,她若死必定要他先死。

“你若舍得,寂影絕不戲言。”輕飄飄地帶過一句,寂影身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空留風姿綽約。

琴娘深凝眸,默歎氣,他遊轉花叢,片葉不沾身,蘇荷說的對,那女娃便是他此生的劫。

日上正空,闊達的廳堂已備好時令菜肴。色澤鮮美,香氣四溢。滿目紅色在湛親王府褪去,幹淨地宛若從未經曆過盛大喜慶一般。端木淺恍惚地坐著,昨日種種就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後唯剩筋疲力盡。宮離綻淡然舉箸,每一道菜隻是淺嚐後便再也不會動第二口。他的身旁坐著臉色依舊蒼白的花若槿。

上官瑾萱的到來打破了頗為尷尬的氣氛,這是端木淺第二次見到她,一身清雅略帶倦意,靈氣逼人,論鋒芒她並不及花若槿,卻足夠能使她不安。

隻見她擎著恬淡的笑向宮離綻微微欠身,見宮離綻並未抬眸繼而回眸向端木淺,說道:“給王妃請安。”

還未等端木淺愕然便聽得輕聲的冷哼,花若槿身邊的丫鬟按捺不住地尖聲開口:“擦亮你的眼睛看看,到底誰才是王妃!”

上官瑾萱不惱,美眸中迷茫開來,秀眉微皺,輕聲說道:“我見鳳凰簪。。。”

恰到好處的收口,使花若槿的臉色鐵青,她的手指緊抓著衣角,分明因為用力而顫抖起來。

“乞兒頭戴鳳冠便也是皇後?”大概見著花若槿的惱意,丫鬟繼續自作主張地冷嘲熱諷,指尖恨不得指到上官瑾萱的鼻尖上。

瓷杯輕磕在桌上,“你的丫鬟太過放肆。”宮離綻的聲音淡然卻使丫鬟打了個冷顫,哆嗦著往花若槿身後縮去。花若槿暗瞪她,掩去發白的臉色,轉而一抹豔麗的笑,“是妾身管教不當,委屈了妹妹。”

“是瑾萱無知,王妃莫怪。”上官瑾萱隻是淺笑,別有深意地看向端木淺。

端木淺滿心酸澀,一時食不甘味,美食如嚼蠟。黯然一片,嘲諷地笑開來,一瞬間不明白她為何要在這裏看著宮離綻的妻妾唇槍舌戰?又為何要在這裏看著他們的夫妻恩愛?他是宮離綻亦是司空綻,卻不能隻做宮離綻。

恍惚間未料宮離綻驀地輕抓起她的手腕,迎著眾人訝異的目光往外走去。踏出廳堂之際寂影攔在身前,他的眸中飄渺幽遠,他何嚐看不出她方才悲傷到虛無的神情。

“讓開。”宮離綻眸子低垂,語氣不是不冷然的。

“如果我說不呢?”寂影揚起一抹笑,“跟我翻臉嗎?”

“翻臉?”宮離綻淡淡地念著,不帶一絲情感。而後鬆開手,深深望著端木淺,他在讓她自己選擇。

端木淺感覺自己感情的決提倏得塌陷,宛若洪水般侵蝕著她的心。她沒有去看寂影幽黑的眸子,默默跟宮離綻出去。在他放手,一轉身的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原本以為自己無力堅強,原本以為自己跌的痛了就不會回頭。她笑,她很輕易就原諒他,輕易到不如一絲風痕。

寂影輕輕笑了起來,夾雜著涼意,最後默化為他嘴角的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