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赤龍京都好幾裏。
顛簸的馬車終是停了下來,天色微微發暗,偏遠的驛站旁,國字臉的老漢與粗布衣衫的年輕男人相坐於石頭上休息,乍一看,仿佛融於昏暗,毫不起眼。端木淺手腳泛麻,灰頭灰腦的坐在地上。
那老漢便是圭木易容而成,粗糙宛若樹皮的雙手環在胸前。而那眉目清秀的年輕男人不用說就是觀瀾教主了,看他們這般平靜的模樣分明就是在等著什麼人。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等的該是一開始就沒看見的安歸昱秋。
驀地觀瀾教主鳳眼微挑,聲音冷厲,帶了幾分考究,“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端木淺眉眼微抬,確認話是對著她說時稍稍錯愕了一下,微挑眉,沉聲道:“什麼?”
觀瀾教主眸光高深,優雅地鬆開指尖,白色粉末星星點點落入杯子之中。他的笑容越深,晃動著手中的杯子道,“此刻之後便無機會開口了。”
端木淺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麵色並沒有因此改變,既然這般,那麼——“怨笛蠱在清鸞婚宴時已解,你如何控我心神。”
她的聲音極淡卻讓觀瀾教主的笑容幽深在嘴邊,“那時確實已解,隻是為何不能再下?”
端木淺一愣,腦中迅速閃過緊緊拽住她的慕容顏的模樣,殷紅的唇咬得泛白,“是慕容顏?”
“她說她會想盡辦法近你之身,下毒於無知無覺,那麼我便助她逃營。”觀瀾教主微眯起眼,起身緩步走到端木淺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帶了些輕蔑,不知是不屑於慕容顏還是她。
所以慕容樓才會說慕容顏所言是假,果真如此。無知無覺?自己當真是失了警惕,連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端木淺冷笑一聲,“你和她做了交易。”慕容顏她再了解不過,她定是要圖什麼利益。
“若有一日宮離綻戰敗,便把他交於她手中。”觀瀾教主一字一頓地說著,讓端木淺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指尖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這就是慕容顏的目的,她助觀瀾抓住她,隻是為了她宮離綻!宮離綻近乎殘忍地對待她,她這般做是因為心心念念還是報仇?
端木淺暗暗唾罵一聲,低咒著“呸”了一聲。
觀瀾教主臉色隱晦,驀地抓起她纖細的皓腕,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我叫你說話可不是叫你解心中疑問。”
端木淺嗤笑一聲,神色漠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不再多言,奪過他手中的茶杯,一口飲盡杯中之水。清淺無波地側目,感受著灼熱感慢慢侵襲到她的喉嚨口,唇邊。
觀瀾教主臉色微變,眸中陰冷而錯雜的目光直射向她冷傲的側麵。
“教主,她們來了。”圭木聲音嘶啞萬分,起身一抱拳,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麵。
話音剛落,一個車夫便駕著馬車不急不緩地駛來,馬嘶叫一聲停下。與此同時,車夫淒厲一聲慘叫,胸口已被從車中猛然伸出的長劍貫穿。
呼吸著車夫的鮮血肆意,端木淺覺得喉嚨口的刺痛感越發的清晰。她瞪大了眸孔,看著安歸昱秋執劍輕盈下車。
“教主,一切順利。”安歸昱秋向觀瀾教主頷首,恭敬地說著。
“夫人如何?”觀瀾教主沒什麼情緒的臉在望向馬車時憑添了幾分溫柔之色。
“夫人這幾日氣息不順,恐是累著了。”昱秋嫵媚的臉頰上是僵硬的關心,卻是多了幾分牽強。
端木淺一動不動地看著觀瀾教主的神情,細細思忖,那馬車中的是他的夫人?
“教主,有急促馬步聲。”圭木側耳,神色驀地一緊,急忙向朝觀瀾教主說道。
安歸昱秋與圭木交換了一個眼神,圭木迅速清理車夫屍身,而安歸昱秋則鑽入馬車中。
端木淺微微抬眼看去,遠處一抹模糊白色進入眼簾,還未細細看清,觀瀾教主便欺身到她身前,伸手懷抱住她,惡狠狠地把她的頭埋入他的胸膛間。圭木佯裝笑盈盈地看著他們,這情景自陌路人看來倒是和諧一家三口,而她和觀瀾教主便是恩愛夫妻了。想到這,端木淺感覺胃裏的一陣抽搐。
氣息包圍在她的周圍,端木淺的腦中瞬間一滯,一個熟悉的名字立刻顯現在腦海中,她的呼吸不暢開來,開什麼玩笑,她是在白日做夢,怎麼會可能是他。
晃了晃腦袋,她極力透過隙縫向外看,隻見一匹駿馬從安歸昱秋的馬車旁飛奔而過,沒有絲毫猶豫,焦急萬分的樣子。端木淺的背脊僵硬下來,衣裳袂帶飄舞,隻是一眨眼絕美的側麵,渾然天成的脫離凡塵。是宮離綻!而他的身前坐著同樣白衣的女人,帶著麵紗,眸子清澈如水,兩人相依相偎宛若壁人。端木淺的心猛地被刺痛,木訥地看著他身影消失在眼前,冷意從指尖蔓延到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