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沐輕好不容易有了倦意,恍惚入睡之後,竟深陷夢魘不能自拔。
夢裏的她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有些神誌不清,床邊坐著一個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模樣,但依稀能辨認出是個男人的身形。他手裏拿著濕毛巾,動作溫柔輕緩地擦拭她的額頭臉頰,而她似乎難受地緊,伸手去推,沒有推開,反而被他一把握住雙手,半俯下|身子,側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些什麼。
沐輕努力想去聽他說的話,可是徒勞無功,什麼都聽不清,連帶著這樣溫存的景象突然憑空消失。
畫麵驀地一轉,迷蒙的霧氣中,她看見自己緊閉著雙眼靠在浴缸裏,一頭秀發濕答答地黏在一起,仿佛睡著了般一動不動,左手曝露在空氣中,手腕處卻滲著血,一滴一滴滴在地麵上,她仿佛能真實地聽到血液掉落到地上的聲音,遙遠又清晰,甚是恐怖。
從夢境深處穿透而來的恐懼終於令她招架不住,沐輕瞬間驚醒,嚇得坐了起來,額際有細微的汗珠滑落,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手心撐著的枕上傳來一絲涼意,身上也已是冷汗涔涔。
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從溫暖到止不住的寒意,太過強烈的對比。
那個模糊的身影是誰?
而自己又為什麼會以那樣的姿態昏倒在浴缸中?
到底是夢境還是發生過的?
一個個疑問無預警地竄進腦子裏,沐輕下意識將左手挪到眼前,仍舊是大的離奇的手表戴在腕處,目光空洞地看了好久,她才慢慢地解開表帶,將它拿了下來。
淡淡的月光鑽進窗簾的縫隙裏,零星地散落在床上,她在半明半暗的空間裏,看到表盤後的那塊皮膚上,一條條蜿蜒得如同蜈蚣一樣的疤痕赫然突起,在白皙肌膚的印襯下,突兀且醜陋。
沐輕記得她神誌清明後曾問過蔣雨凝,自己為什麼會失憶,表姐的回答是她出過車禍,腦部受過撞擊,以至於忘記了所有的人和事,包括她自己。那手上的那些傷呢,如果她沒記錯,表姐當時說的是,車禍太嚴重,破碎的車窗玻璃碎片嵌入皮膚造成的。
這之後,表姐就買了這隻表,邊給她戴上邊囑咐她盡量不要摘下來,這樣的疤,別人都不忍直視,何況是她。
對表姐的話,她一直深信不疑,可剛才真切的畫麵又是怎麼回事?
仔細想來,五年來她從來都不用浴缸的,清醒後第一次進浴室,看到裏頭象牙白的浴缸是反射性的退避,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腳底升騰而起,她隻當是不喜歡,並沒有深究下去。
是想太多了嗎?因為不適應,所以才會做了一場好噩交織的夢。
可究竟哪一樣才是真實的?
頭似乎又開始痛了,沐輕下意識捂住,近幾個月零零碎碎閃過的片段和睡夢中的場景,她始終沒有辦法拚湊起來,偶爾抓得住一二,很多都是轉瞬即忘,更沒有辦法去細想,隻能找不到答案,一切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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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輕在家不鹹不淡的過了好幾天,除了第一天晚上的夢她可以清楚地記住,其它幾晚雖照樣夢囈連連,但隻要一醒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需要出去透透氣。
這天傍晚,她提出要一個人出來逛一逛,沒想到受到了父母的極力反對,說晚上一個人不安全,她剛回來又沒有記憶,對這裏根本不熟悉。
是啊,現在無論她身處何處,都是異國他鄉。而他們,即使表麵上沒說什麼,內心裏還是沒有把她當作正常人吧,擔心她被騙,怕她走失,亦或者,又出些其他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