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把他引進了屋子,屋外大雨嘩嘩,兩排兵士整齊地列在屋外,麵無表情。
漫天的雨水將他們打濕,使得他們與黑夜渾然一體。
臧吉將一把濕漉漉的黑布放在了桌前。
林澤給他斟滿了茶。
小蝶在屋內,透過簾子傳來的是兩道憂慮的目光。
林澤把黑布解開,裏麵露出了一柄長劍。
一柄林澤很熟悉的劍。
它是蝴蝶。
“這把劍很厲害。”臧吉喝了口茶,水汽在他的眼前繚繞,旋即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還不夠重,又強調了一遍,“真的很厲害。”
“比老爹那把如何?”林澤平靜地問道。
“不知道。那把劍,君上不曾給它開鋒。”臧吉的茶碗幹了,他搶在林澤的前麵,自己給自己滿上。
“君上?”林澤皺眉。
“當年君上來到這裏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太子,後來先皇駕崩了,於是他君臨天下。”臧吉嘴唇有些發紫,幾乎聽不見他的呼吸聲,“君上有著遠大的誌向,小小方圓萬裏的金山國,還不足以施展君上的抱負。”
“於是他開始征伐天下?”林澤想起這些年在那些過路人的嘴巴裏撿到的隻言片語。
臧吉點頭,旋即道:“君上雄圖偉略,但奈何造化弄人。我們已經西征了三萬裏,但麵對著鐵角國,終於是敗下了陣來。”
“他們很強?”
“不……他們並不強,但是他們的鎧甲很強,所以他們的確很強。”臧吉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這段話有些繞口,“他們的鎧甲太堅固了,我們的兵器,根本穿不透。但有一個例外。”
臧吉的看了一眼此刻正在林澤手裏的蝴蝶。
林澤正愛憐地摩挲著它。
因為它是自己和小蝶愛情的象征。想到這裏,林澤的嘴角不由得掛起了一絲笑意,他回過頭,捉住了內屋裏小蝶擔憂的眼神,示以安慰。
“這把劍,很獨特。而剛好我又認識這獨特的花紋。”臧吉指了指蝴蝶之上特有的一種曼陀羅花紋。
這是老爹的獨創,林澤不知道為什麼加上了這種花紋之後,劍就變得削鐵如泥了,但實際的確如此。
“然後呢?”
“然後我就來這裏了啊。原本以為這把劍是老爹打造的,來到這裏才知道,它出自你的手。”臧吉喝了口茶,“沒想到啊,當年的小家夥,竟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然後呢?”
“然後……你跟著我們走吧……君上需要你,軍隊需要你……有了你的劍,王師將不再懼怕任何人,任何國!”臧吉隱在陰影之中的目光忽然爆發出熾盛的亮光來,就像是劍爐中洶湧的爐火。
林澤搖頭。
挺著肚子的小蝶從內屋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兩行淚水。
林澤把小蝶攔在懷裏。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你的妻子,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上前線的,你隻需要幫我們在後方鑄劍便可。或者你為我們調教出十名鑄劍師來,隻要他們的劍,能夠刺穿鐵角國的鎧甲,你便可以回來。”臧吉安靜,看著林澤的眸子,很認真地道,“你沒有選擇。”
門被推開,雨聲驟然變大,十數道身影擠了進來,劍光閃爍。
林澤最終還是被帶走了。
一行人馬沿著暴雨出了村。
剛剛踏上搖擺的木橋,身後便傳來了小蝶淒厲的哭喊:“你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挺著大肚子的小蝶被早已經聞訊趕來的村民拉著。
林澤狂奔而回。
小蝶的身下一片血紅,在大雨的衝刷之下,就像是蝴蝶劍上,那朵最耀眼的曼陀羅花。
一聲嬰兒的啼哭撕裂了雨幕。
“給他取給名字吧……”小蝶的視線在迷糊,林澤給兵士縛住,緩緩遠離。
“就叫林小澤吧!”
林澤在掙紮,但無濟於事,最終還是消失在了大雨滂沱之中。
而躺在血泊之中的小蝶,從此沒有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