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永遠不會因為人的悲傷而減慢流逝的速度,煙翠靜靜的坐在鏡子前,然後顫抖著手輕輕的用黛色描著自己的眉毛,終於看見自己的眉腳彎成一個讓人滿意的弧度。
幾日下來,她原先已經消瘦的身體更加消瘦下來,小巧的臉上下巴顯得突兀的尖細,讓人一看便隻覺憔悴不堪。眼窩因為幾日的失眠而深陷,呈現出一種黑色,眼睛裏麵平靜的如一江死水,仿佛不會起一絲漣漪,臉色是一種沒有生氣的蒼白。
她看著自己的幹癟的嘴唇,輕輕的用手指撫過,卻隻感覺一陣粗糙的觸感,原來已經起了一層幹皮。她苦澀的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自言自語道:“你明天就要出嫁了,你不高興麼?”
她顫抖著為自己的臉上塗上一層胭脂,是一種淡淡的粉紅色,為蒼白的臉頰添上了一層生氣,她低垂著頭,拿過梳妝台上的口脂,然後輕輕放在嘴唇間,輕輕一抿。那幹癟的嘴唇上頃刻便出現了一抹殷紅,像是鮮血一般的紅色,觸目驚心。
煙翠冷冷一笑,然後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碧色的旗袍像是朦朧著一層水氣,隻是那旗袍已經微微有了一種陳舊的顏色,沒有了剛開始那般柔潤,那般有光澤,是啊!什麼不會變呢?
什麼都會變的…就像自己和家輝,由陌生人變成了朋友,再由朋友變成了情人,而現在,卻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永遠隔著高高的院牆,還隔著兩顆受傷的心,帶著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在秋日的風中微微顫抖。
煙翠穩了穩身子,然後朝自己露出一個微笑,便往朱葉閣的方向一步一步走過去,與其說走,還不如說是踱著步子。
因為幾日以來的消瘦,那碧色的旗袍像是一口大鍾罩在煙翠的身上,隻顯得煙翠更加瘦弱,一陣微風吹過,煙翠的步伐多少有些踉蹌,於是那旗袍便更顯得她的無力,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一般。
煙翠毫不在意的苦笑,徑直往老夫人的朱葉閣走去。
老夫人大清早便讓素素來找自己,說讓自己梳洗過後去見她,煙翠突然就想到了那天老夫人的眼神以及話語,不由得在心裏生出一絲畏懼來。她哂笑,心想老夫人又不會吃了自己,何必如此害怕呢?
煙翠終於踉蹌著走到了朱葉閣,那邊素素看見她走得極慢,禁不住過來扶住她,煙翠朝她感激的笑笑,道:“麻煩素素了…”素素的表情埋藏在灰色裏,看不清具體的神情。半晌她才輕輕道:“姑娘說的什麼話?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聲音裏竟然透著一絲淡淡的憂愁。
煙翠故作輕鬆的笑笑,輕輕道:“怎麼?素素不開心麼?”素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掙紮了好久終於輕輕道:“本來有些事不是我這樣的下人能隨便說的,隻是看著姑娘這樣憔悴的模樣,我實在心裏難受。”
煙翠道:“素素有什麼話想說便說就是,我自不會怪素素的,也不會有人怪你的…”素素神色緊張的看著朱葉閣的方向,然後低頭輕輕道:“此地說話不太方便,姑娘一會兒有時間的話,我會在外麵等你,然後和姑娘討論一下明天姑娘穿什麼樣子花色的衣服好看些。”
煙翠知道她這是在躲著老夫人了,會意的笑笑,揚聲道:“原來是這樣啊!以前就聽小芸姐姐說過素素對穿著這一方麵頗有研究,今日才知道原來是真的呢!那呆會兒一定要找素素好好聊聊。畢竟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素素便也不再說話,隻是扶著她進了朱葉閣。煙翠進得臥室,便見老夫人斜躺在朱紅色的床上,床上呈現一種暗紅色調,溫暖而又不失肅穆,配著老夫人現在的臉色便顯得更加嚴肅。
煙翠心中一緊,便輕輕俯身,然後道:“煙翠見過夫人。”老夫人這才滿意的笑笑,道:“都快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多禮呢?素素,還不快給煙翠找個座位。”素素應了一聲,忙找來一個凳子,扶著煙翠在床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