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個單雖然不大卻一定很重要!這倒不是說廖總請對方吃飯的緣故,
隻要是談生意,無論談得好壞,隻要不是特別出格,廖總一般都會請對方
吃飯、唱歌什麼的,不過都是適可而止。那時候在氣勢上廖總是占著上風
的,高興而來興盡而歸,皆大歡喜。這次則不一樣了,廖總雖然嘴上說得
豪壯,那氣勢明顯的有些迫不得已,因而顯得有些低三下四卑微可憐。石
玉萍看得出來,這單生意對廖總來說很重要,也知曉了那些所謂的成功人
士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風光燦然,每個人的背後都一樣有一肚子不為外
人道的苦水。
以前廖總也不是沒有喝多過,每次喝多了就安安靜靜地躺下來,一覺
醒來什麼都好好的了。這次,廖總真的喝多了,趴在賓館的馬桶上嘔吐不
止。這樣來來回回地折騰了幾次,人早就精疲力竭了,躺在床上再也沒有
了一絲一毫的力氣。石玉萍也被折騰壞了,幹脆把垃圾桶放在廖總床前,
等他吐完了再倒進衛生間的馬桶裏去。
廖總終於不再嘔吐了,忽然拉著石玉萍要她坐在床前,然後絮絮叨叨
地說起了他的創業經曆。石玉萍聽著聽著就聽出來了,此時的廖總是把她
當成了自己的太太,是在和太太一起回憶拚搏的酸甜苦辣,總結過去的點
點滴滴……說到動情處,廖總不由抱住石玉萍像個孩子一樣哽咽起來……
這是石玉萍第一次被楊書生以外的男人擁抱,看著這個平時在她眼裏
無所不能指揮若定的男人,此刻變得像個孩子,她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
道是任由他抱著的好,還是掙脫了好。沒等石玉萍想明白就已經本能地開
始掙紮起來了。可廖總抱得那麼緊,就像落水的人抱著唯一的一根救命稻
草,最後,石玉萍一點點力氣也沒有了!
於是,一切原本不該發生的事情在這一刻出人意料地發生了……
這就是石玉萍的第一次。沒有浪漫,沒有溫馨,完全沒有準備……
石玉萍靜靜地躺在床上,初涉人事並沒有給她任何的驚喜,但令她驚
異的是自己異乎尋常的平靜,好像本該如此而事實正是如此,一如高聳的
地方就應該是山巒屏峰,低窪的地方就應該是江河湖泊一般。
石玉萍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發現廖總的眼睛正
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這才回想起來昨晚的一切。
小石,你醒了?沒等石玉萍作出任何反應,廖總就招呼她了。
她點點頭,算是回應。
昨晚喝得太多了。停了停,廖總又說了一句,我會對你負責的。
石玉萍沒說話,翻了個身又睡了。
石玉萍以為以後的日子會是沒大沒小沒羞沒臊沒完沒了的,然而事實
並不是這樣的。廖總該怎麼著還怎麼著,依然叫她小石,什麼事情若是她
沒做完或者沒做好還是會毫不客氣地對她提出批評,如果她做得特別的好
一樣會表揚她,就像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石玉萍有點懵了,
難道廖總僅僅是因為太太不在身邊的一時衝動嗎?廖總不是說他會對她負
責的嗎?難道當時他隻是為了安撫她才那樣說的嗎?如果不是,現在跟以
前一模一樣又該怎麼解釋呢?其實,就算廖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要對她
負責,她也不會要他負什麼責,她不奢求他愛她,隻要他喜歡她就夠了。
喜歡她就會放心她,放心她自然會親近她,親近她就會給她更多鍛煉的機
會,鍛煉的機會多了她的能力就提高了,能力提高了自然就變得強大了。
而這,正是她石玉萍所渴望所需要所夢想的啊!依據她對廖總的了解,廖
總並不是個隨隨便便的人,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的。
那麼,眼前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石玉萍搞不懂,也不敢問。後來,石玉萍在ATM機上取錢的時候意外
地發現她的賬戶上多了二十萬。當時,她被那一串長長的零鎮住了,還以
為看錯了,要不就是機器出了故障,又到別的ATM機上再仔細看了看,沒
錯,是多了二十萬!無緣無故地誰會給她這麼多錢啊?她一下就被嚇著
了,木木呆呆的怎麼也反應不過來。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想到了廖總,這是
不是廖總所說的對她負責呢?哦,一定是了。不過,她還是有點不大放
心,太多了啊!真的是天文數字啊!廖總有錢是不錯,可他要喜歡上一個
女孩子簡直易如反掌,怎麼可能會出手這麼大方呢?根本用不著的啊!
石玉萍七上八下地再也安定不下來,終於還是跟廖總說了。
沒事,拿去花吧。廖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
石玉萍愣了愣,什麼也沒有說。
下班的時候,石玉萍一點也沒猶豫,美美地把自己犒勞了一番。她
想,自己的夢想之路真的開始了,說不定哪一天唰的一下就會夢想成真
了,而且這一天也許要不了多長時間的,就像是上了高速路口的跑車,千
兒八百的路程能是蜿蜒曲折的鄉村公路同日而語的嗎?不過,夢想要是以
這樣的方式實現的話,楊書生怎麼辦呢?這還真是個問題,現在絞盡腦汁
也沒有更理想的方案,隻好以後再說了,眼下最當緊最迫切最重要的還是
先使自己強大起來!現實就是這樣的,如果自己不夠強大,想做什麼事哪
裏能做得了呢?什麼理想,什麼抱負,什麼誌向,根本就是一個屁!
又過了一陣子,石玉萍還是驚異地發現了廖總的另一麵,像大海一會
兒波濤洶湧一會兒風平浪靜,像山野一忽兒峰巒疊嶂一忽兒小橋流水,還
像天空一陣兒晴空萬裏一陣兒風雨交加。她搞不清廖總什麼時候是海什麼
時候是山什麼時候是天空,更弄不清廖總什麼時候波濤洶湧什麼時候風平
浪靜什麼時候峰巒疊嶂什麼時候小橋流水什麼時候晴空萬裏什麼時候風雨
交加……她有點愛他有點怕他有點敬他也有點怨他。這讓她忽然想起古時
候皇帝的嬪妃們來,她們對她們的皇帝老公大約就是這種感覺吧。不過總
的來說,自己是滿意的,偶爾的不快就像是器物上的一絲裂紋珍寶上的一
塊瘢痕錦衣上的一條褶皺,隻要不是太在意,那器物還是完整的珍寶還是
完備的錦衣還是完美的。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不疾不徐按部就班波瀾不驚地過著,不知不覺一
年就過去了。一年裏有無數個節日,春節、端午節、中秋節這些普天同慶
的大節日就算了,別的亂七八糟的節日也不在少數,情人節、乞巧節、
萬聖節、聖誕節……每到這些個時候到處就會充滿節日的氣氛,街上、網
上、人們的話語裏……真個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所不至,雖然街上滿滿
都是人民幣的味兒,可還是讓人心裏歡喜得不得了。每到這個時候,楊書
生的短信就特別多,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弄來的。不過,石玉萍內心竟特
別渴望廖總能給她一點什麼表示,哪怕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呢,可是沒
有,如果有的話也是對公司所有員工說的。石玉萍本應覺得失落,可似乎
也沒什麼好失落的——她的賬戶上總會如影隨形地多出一些個數字來,一
年下來,累積的零就非常地可觀了。而這時的石玉萍對此慢慢有些司空見
慣了,再沒了當初的吃驚,甚至於有點無動於衷的意思了。
一天,石玉萍剛把一份文件送到辦公桌上,廖總忽然抬起頭來,說,
小石,你辭職吧。
石玉萍以為自己沒聽清楚,不由盯著廖總不放。
廖總慢慢說,孩子斷奶了,我太太就要回公司上班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把石玉萍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懵了。她定定地站
著,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廖總想了一下說,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如果還想上班的話,我再給你
安排,不過要去另外一家公司。好嗎?
石玉萍遲疑了一下,說,好的。現在的她知道了廖總是那種把一切放
在心裏,表麵上卻是波瀾不驚謀定而後動的男人,他承諾了要對自己負
責,事後證明,他的確那樣做了,因此,她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辭職還是上班啊?廖總又抬起頭來問。
讓我想想,過幾天再告訴你。石玉萍說著走了出去。
第二天恰好是雙休日。石玉萍一連在家裏待了兩天。石玉萍早就退掉
了原來的小民房,搬進了陽光公寓住宅小區D幢五層507一室一廳的小窩。
正兒八經的社區是小民房無法比擬的,不但空間大,裝修得漂亮,還有陽
台,空調、熱水器、電磁爐、衣櫃、穿衣鏡、沙發、躺椅等作為一個城
裏中等家庭應該有的一應俱全。租金自然不便宜,不過現在的她完全付得
起,隻管舒舒服服地住著就是了。人就是這樣,一旦生活優裕了,就會變
得懶惰起來。石玉萍也一樣,以前星期天就會悶在家裏做做家務,現在則
雇了鍾點工來打掃,就連衣服也是,除了貼身衣物自己洗以外,別的統統
送到了幹洗店。有時候幹脆連飯也懶得做了,要麼到餐館去,要麼打電話
叫外賣。
這樣,石玉萍空閑的時間就多了起來。可是石玉萍依然覺得時間不夠
用,懶散的時光很好打發,看看電視、打打遊戲、翻翻雜誌,不知不覺兩
天就過去了。
星期一早上,石玉萍還在睡著,前台的小鮑打電話來了,石姐,你在
哪兒啊?廖總找你。
石玉萍掛了電話才發現自己睡過頭了,自嘲地笑了一下,給廖總打了
個電話。
怎麼沒來上班啊?哪裏不舒服嗎?廖總一如既往的平靜,就連關心的
話都說得淡淡的。
沒有。石玉萍慵懶地說。
那怎麼不來上班啊?廖總問。
我想辭職了。石玉萍掖了掖被角,說。
那你也得來上班,至少得把辭職報告交上來,等批準了才行。廖總認
真地說,這是程序,必須的。
石玉萍歎了口氣,好吧。慢慢地爬起來,穿戴整齊,梳洗打扮了一番
就打了個的到公司去了。
不是高峰時間,的士開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公司。
廖總,我來了。石玉萍敲了敲廖總的門,走進去說。
嗯。你今天什麼也別做了,把辭職報告寫好交上來,我馬上簽字,你
再送到人事部辦理辭職手續。明天就可以不來了。石玉萍原來就辦理過離
職手續,對這一切是熟門熟路的,可廖總還是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
石玉萍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辭職報告寫好了,等
廖總簽了字就到人事部去了。
姚姐一看到石玉萍笑盈盈地問,石姐,有什麼指示嗎?
石玉萍笑了笑沒說什麼,把辭職報告遞了過去。
怎麼了?不是做得好好的嗎。姚姐大吃一驚,不由得上下打量著她。
沒什麼,老家有事,我得回去一段時間。石玉萍想了一下說。
那你可以辦理長假手續,不用辭職的啊!姚姐拉住石玉萍的手說,咱
們姐妹剛剛處出感情來,怎麼說走就走呢?
以後我會聯係你的,姚姐。石玉萍淡淡地說。
姚姐看石玉萍去意已決,趕緊讓邊上的小藍把秦經理叫過來,明顯是
想要秦經理再勸說勸說。
石玉萍笑了,說,不用了,姚姐,廖總都已經簽字了。
第二天石玉萍就安安然坦坦然欣欣然地在自己的小窩裏過起了優哉遊
哉的日子,實踐著小白領們夢寐以求的生活,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
手抽筋。石玉萍心裏又覺得好笑,睡覺睡到自然醒可以,數錢數到手抽筋
不是有病嗎?沒事逛逛街、美美容、做做保健什麼的都好,幹嗎非得翻過
來覆過去地數錢啊?其實,那錢根本就不用數,往銀行裏一存,銀行的出
納會清清楚楚地告訴你,還生怕你不明白打出一張張憑證來,一分都不會
少的。
這樣過了一陣子,石玉萍就有點耐不住了,太清淨了,雖然廖總偶爾
也過來看看,可多數時候一天到晚無論在哪裏都隻有她自己,連個說話的
人都沒有。當然,她可以給楊書生打打電話,可是總不能隨時隨地地打
吧。按說打電話給楊書生隨時隨地也沒什麼,可關鍵是很長時間都沒這麼
隨便過了,突然間熱鬧起來,明顯不對勁嘛,萬一楊書生有所察覺那就糟
了。算了,還是別捅這馬蜂窩吧。
石玉萍想了想就給廖總打了個電話,說了自己的苦悶。廖總很簡單也
很幹脆,隻有一句話,知道了。但第二天就讓石玉萍到通運房產公司上班
了。
新公司新業務,自然跟以前的公司不一樣,一切都要從頭學起。剛開
始石玉萍還像原來一樣辛辛苦苦地學習、琢磨、請教,後來,才回過味兒
來她在公司裏的位置,實際上就是一個閑職,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
人,一下就沒了勁頭兒,而別的人也看出苗頭來在背後山高水低指指點點
的。石玉萍一氣之下,把文件夾一摔,再也不去上班了,徹底過起了世外
桃源般悠然自得的生活。
27
列車呼呼地奔馳著,一片片農田飛快地向後退去,遠遠地被甩到了後
麵,再也看不見了。楊書生木木地坐在車上,朝窗外木木地看著,臉上也
是木木的。
這是楊書生第二次外出了。
外出倒沒什麼,讓他想不到的是七年前外出是為了石玉萍,現在外出
還是為了她——石玉萍!七年前他是為了她能夠安靜地坐在教室裏繼續她
的學業,現在卻是為了能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七年前的他是興奮的,快樂
的,充滿希望,充滿信心,充滿憧憬的,心裏滿是幸福,現在他卻怎麼也
興奮不起來,快樂不起來,希望似有似無,憧憬更是無從提及了。過去,
他們每天除了發短信還會打電話,雖然都是些簡單的問候或者耳聞目睹
的瑣事,雞毛蒜皮雞零狗碎雞頭鴨腦的,卻是一份牽掛一份思念一份愛
戀,卿卿我我纏纏綿綿繾繾綣綣的,像是涓涓的溪流在心頭潺潺流過,暖
暖的陽光柔柔地鋪滿心田,陣陣春風輕撫著遍野的花花草草枝枝葉葉顆顆
粒粒……這種美妙的感覺讓他的心顫顫地快樂著絲絲地甜蜜著美美地幸福
著……啊,生活是多麼多麼的美好多麼多麼的甘醇多麼多麼的醉人啊!然
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電話就少起來,越來越少,話語也一樣少起
來,僵硬起來。開始他還沒在意,覺得她可能累了或者工作上遇到什麼不
順心的事了,有一天忽然回過味來,琢磨了一下才發覺不對勁兒,根本不
是那麼回事!再一留心,可不是?就連她的爸爸石有元和媽媽白小滿也來
得越來越少了,到最後根本就不再來了。他隱隱地覺得她一定有什麼事瞞
著他,而且是無法讓他知道或者根本不想讓他知道的事!那一定是不得了
的事,非常巨大,非常嚴重,非常可怕,巨大到他不能撼動,嚴重到他不
能左右,可怕到他不能承受!那是什麼事呢?他當然很想知道,可是她根
本不說,每次都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模模糊糊的,明顯是在敷衍嘛。
這使他越發生疑了。
然而,他越是想知曉越是無從知曉,越是無從知曉越是想知曉。一探
究竟的渴望一天天地滋長發酵,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越來越強,在他心
裏慢慢地膨大著,使得他胸口透不過氣來,按一按都生疼生疼的。疼,也
慢慢地增加著——開始隱隱的,時斷時續的,後來就霍霍地持續不斷,再
後來硬硬的毫不含糊,頗有點膽大妄為明火執仗肆無忌憚的架勢。楊書生
知道如果他再等下去的話一定會發瘋的!盡管自己的生意越來越順。這
那的都離不開他,但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分鍾也不能耽擱
了!必須去見她。現在,立刻,馬上!於是,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匆匆忙
忙地走了,他一定要弄清楚心愛的人到底怎麼了!
溫州,終於到了。
下了火車,眼前雖然一片的燈火通明,楊書生卻不知道哪裏才是他該
去的對方。拿出手機看了看,已是夜裏三點,本想給石玉萍打個電話,想
了想還是算了,這時候的她應該正睡得香香甜甜的,就不要打擾她了吧。
幾年前的候車室人人都可進去的,避避風、躲躲雨都是可以的,現在的候
車室卻是名副其實的候車室,沒買票的人是不讓進去的。那就在售票廳等
一會兒,反正就是歇歇腳,湊湊合合的天就亮了。
楊書生走進售票廳,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放下行李一屁股坐下來,沒
過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楊書生被熙熙攘攘的吵鬧聲驚
醒了,他睜開眼睛看了看,發現已天亮了,售票廳裏漸漸熱鬧起來了。
楊書生定了定神這才站起來向衛生間走去。
南方和北方就是不一樣,這從讓人方便的地方就能看出來。前幾年
無論南方還是北方一律都稱作廁所,北方到現在也是,南方則改稱衛生
間了,聽起來更文雅一些。裏麵的陳設也大不一樣,北方的廁所裏除了馬
桶、便池就沒什麼了,南方則不然,不但在外麵的公共區域設置了洗手
池,還有一整麵牆的大鏡子,方便完了洗洗手,整理整理衣服、頭發什麼
的。
楊書生洗了臉,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就拖著行李箱出來了,然
後掏出手機給石玉萍打了個電話。
喂。
你怎麼又打電話了?我不是跟你說了沒事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嗎?
我……我來溫州了,剛剛到,現在就在火車站……你能來接我嗎?
什麼?你來了?電話那邊沉默下來。
要不,你告訴我地方,我去找你吧。
……不用了。你先吃點飯,我馬上過去。
哎!我等著你!他們約好了見麵的地方。
楊書生喜不自勝地放下電話,滿臉都放射出熠熠的光彩來。不管怎麼
說,石玉萍隻要肯見他的麵就說明他們還是有希望的。他很想到就近的小
飯館裏吃點熱飯,想了想還是把隨身帶的麵包、火腿腸、水取出來,找了
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一邊吃著一邊四下打量著。想象著石玉萍突然冒出
來的情形,可等他把麵包和火腿腸吃完了,又喝光了水也沒看到石玉萍的
半個影子!
也許她在路上,正匆匆忙忙往這裏趕呢。楊書生快活地想著,一會兒
就該到了。他下意識地站起來把衣服整了整。
等待是很無聊的。楊書生的等待同樣無聊,不過,楊書生此時的等
待卻是幸福的,他甚至饒有興致地跟自己打了個賭,一個自己說石玉萍
會從左邊出現,一個自己說石玉萍會從右邊出現,從左邊出現就是他的傻
丫頭,從右邊出現就是他的臭丫頭,傻丫頭還會傻傻地愛著他,臭丫頭依
舊甜甜地叫他老爹——不過,不管臭丫頭還是傻丫頭都是他最愛最愛的人
兒……
八點鍾過去了,沒看到石玉萍的影子……
九點鍾過去了,也沒看到石玉萍的影子……
十點鍾過去了,還是沒看到石玉萍的影子……
就在楊書生開始沉不住氣焦急地東張西望的時候,一個戴著大大茶色
眼鏡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女孩子的穿著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可那白皙的肌
膚,優雅的舉止還是透著一股富貴來。楊書生正在心裏盤算著再給石玉萍
打個電話,驀地一回頭差點撞到女孩子,忙說,對不起。
走吧。女孩子淡淡地說。
楊書生一愣,不明白女孩子怎麼會跟他說這話,也許女孩子是在跟別
人說話,自己聽錯了。
怎麼了?女孩子看著他波瀾不驚地問。
這次,楊書生確定無疑女孩子是在跟他說話的了,不過口氣就像是跟
他很熟似的,而他在這裏除了渴望見到還沒見到的石玉萍外,連一個認識
的人都沒有啊!隻愣了一刻兒,楊書生豁然明白過來,是你!
女孩子點點頭。她不是別人,正是楊書生苦苦等待的石玉萍。
哎!楊書生欣喜地答應著,拖著行李跟著石玉萍上了公交車。
公交車穿過繁華的中心市區一路搖晃著來到了一個叫做鶴子崗的站
點。
到了。石玉萍一等車門打開就走了下來。
這是哪兒啊?楊書生往周圍看了看,隨口問。
石玉萍沒說話,徑直向一個門口走了進去。楊書生掃了一眼才知道是
一家賓館,憑他的經驗這肯定是一家私營賓館,進了門一打量,證明了他
的猜測是準確無誤的。迎麵一個小小的前台,邊上挨著就是樓梯,除了玻
璃門裏麵一左一右兩盆發財樹,再沒有什麼了,就連一把椅子都沒有。
你在這裏上班?楊書生愣愣地問。
住這裏可以嗎?石玉萍沒理會楊書生的問題,反問道。
哦,好的,好的,隨便哪裏都行的。楊書生這才明白自己冒失了,趕
緊說。
我跟別人合租,不方便帶你去。石玉萍解釋說。
沒事。楊書生不以為意地說。
房間很快就開好了,303。
盡管楊書生在心裏設想了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擁抱石玉萍的情形,可
真的到了兩個人麵對麵的時候反而手足無措了。他無可奈何地發現了他們
真的生分了,兩人之間好像隔著什麼,硬硬的澀澀的。
先洗洗臉吧。石玉萍躲開楊書生的目光,淡然道。
楊書生遲疑了一下還是到衛生間裏洗了臉,看到石玉萍卻不知道說什
麼好了,想了一會兒問,你……
哦,我們還是先去吃個飯吧。石玉萍說。
不急。
走吧,有什麼話吃了飯再說。
哦,那好吧
。
兩個人就到對麵的一家快餐店去了
。
快餐店裏吃飯的人很多,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食客大多是在
一
些公司上班的職員,依次排著隊等待著自己點的餐一樣一樣地打到手裏端
著的不鏽鋼餐盤裏,再依次交了錢,然後隨便找一處地方坐了就狼吞虎咽
地吃起來。兩個人也一樣各人買了一份套餐,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楊書生有一肚子的話想跟石玉萍說,想了想卻不知道說什麼好,看了
看她,見她隻顧低著頭吃飯,一連看了好幾次都是這樣,歎了口氣,隻得
默默地吃起來。
一會兒,石玉萍就吃完了,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做好了
離開的準備。
楊書生見了說,你該上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