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後一包藥(1 / 2)

縱然楊醫師想要瞞天過海,可當病情發作時,他依然騙不過落英的眼睛,在落英眼裏,他從來都是焦點般的存在,甚至連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都清清楚楚記得是長在哪裏,更何況,這劇烈到讓人痛不欲生的病狀呢!隻是,他不說,落英就永遠不敢提出來。

這種病,楊雲舒將它取名為水毒,他按照早先研製的藥方配好了藥,分裝在不同的包袋中。黃彤紙的一列清單上仔仔細細記著他連夜抄下的藥方:薑黃同桂末,醋服,辰時用藥,或以烏梅煮服代之,根治心腹痛,需三日見效;蒼耳子,蜜丸服,治諸風頭暈,悶絕不醒,為末酒服,能通頂門,巳時正點用藥;韭汁生飲,輕胃脘惡血,或以黃芪熬粥以代之,可逐五髒間惡血,申時用之,半月可緩症;柴胡,秦艽,薄荷,並解五勞七傷,戊時用之。諸上藥方,皆非根治水毒,而為緩除副症,根治水毒,須取赤焰鳥粉末一撚,摻半兩陳酒和之,於午時正點服用,一次便可驅疾保命。一日之內,於不同時辰準時用藥,久之,副症必除。切記,天庭黑如墨煙者,體內元氣已經嚴重衰敗,東西兩嶽現赤霞者,此乃極凶極險之狀,服之病雖小愈,必加速猝死,此二者,萬萬不可將藥開與他,應送給有生還希望的人服用。

落英緩慢踱著步,拿著師傅給的清單,和扶弱一人提一個藥箱,稍顯疲憊卻勁頭十足地走在蔣家鎮陳跡斑斑的石板路上。

街道,一如既往的冷清,就像這裏的人心一樣。災病麵前,人心到底是會變得溫善還是狠毒,不得而知,不過變得冷漠,這倒是不假,處於自身難保的形勢下,冷漠也許才是人們最好的相處方式,經曆過生死離別而變得脆弱的靈魂,誰都不願輕易開口,生怕一不小心就觸及到心底那塊致命的傷疤。

當落英一次次敲了門,戶主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出來開門,問清來者緣由後,紛紛表現出無盡的感激之情。起初,二人還會有新鮮感,行醫之人受到病者感激之時,內心總是會充滿神聖之情的,那種神聖之情,是臣服於拯救生命的大愛分娩而出,但多送幾次,便也麻木無感了,隻知道把藥送到,盡了責任即可。

半日過去,日頭已爬上正空,空氣不知不覺間暖了起來,落英和扶弱已經全身發汗,隻好都把棉衣脫掉,邊走路邊吹風。微風所過之處,汗津津的內衫便緊緊貼在了濕熱的肌膚上,不一會兒就變涼了,師姐倆脊背一陣哆嗦,連忙又把外衣給匆匆套上。

落英提著空藥箱,知道自己已經送完了,隻是不知扶弱的情況怎麼樣,她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那裏還有藥嗎?”

“還,還有一份。”扶弱告訴她。

“可是我們已經把鎮子都給走訪遍了,這剩下的一份藥看來是沒用了!”落英低頭喃喃道。

扶弱連忙說:“不是,還會有用的!”

“怎麼說?”落英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帶著某種攝取力,想要攝取他話中所隱藏的秘密。

就在這時,“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小孩的聲音,接著,又完美銜接起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你們是楊醫師的徒弟嗎?”

師姐倆愕然,紛紛轉過身,看到眼前竟出現一個滿嘴胡茬的黑臉大漢拉著一個小孩的手,小孩帶著帽子,長得白白淨淨的,一雙大眼睛溫和地撲閃撲閃,仿佛凝固在深雪下的湖泊般平靜湛藍,隻是,這幅模樣根本分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正是!”落英急忙點頭,她立刻猜出了他們的意圖,言語間便顯得溫和起來,這是師傅教導過的,對待病人,無論何時何地,切記要溫和耐心。

“姑娘,你這裏還有藥嗎?治水毒的藥,孩子的母親病了好幾天了。”大叔的聲音渾厚,但聲線卻是嘶啞而顫抖的,想必,這藥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一瞬間,落英有種預感,如果還有藥,她不想給他,她發覺到身邊的扶弱,此時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為扶弱的眼睛垂下,睫毛眨呀眨的,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