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門前,已然是一派蕭然落寞的景象。不必說能像從前一樣門庭若市,人來人往,現在看去,就連寥寥幾個過路的行人經過時都不免要加快腳步,避而遠之。冬季本就給人一副陰晦的沉悶感,落英看到此情此景時,心中頓時躁動不安起來。她將馬兒停在數十米之外的路口處,遠遠望見平日高高懸掛著刻有白府兩個大金篆的院門門匾不翼而飛,視線下移的瞬間,她發現門口那兩隻用以鎮宅的雌雄雙獅也不見了蹤影,唯一多出來的,是穿著銅盔劄甲,把守在自家門前兩行威嚴冷武的士兵。
“出什麼事了嗎?”落英望著全然陌生的家門口失神地呢喃道。
她輕輕下馬,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般,提不起一絲力氣。阿爹曾經說過,世事無常,如果有一天,家中有人遭遇不測的話,活著的人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千萬不要留顧將死之人,做出不必要的傻事。驀地,落英心中竟蹦出阿爹說過的這番話,她雖然不相信自己家會發生什麼意外,可直覺像狂風掠動水波那般牽引著她的手腳,使她絲毫不敢再向前靠近半步。
無處可歸的落英用棉布將口鼻包住,她牽起已趕了兩天兩夜路程同自己一般疲憊的青驄馬,繞著白家大院的青磚院牆漫無目的地緩緩徐行。當望見那棵從前被自己攀爬過無數次的香樟樹從牆頭上露出滿覆皺紋的樹枝時,落英頓住了腳步,一幕幕回憶從心間躍然而起。兩隻麻雀正在枝丫上並排而立,它們時而互相啄著嘴嘰嘰咋咋,時而追逐著從樹頂嬉鬧到牆簷,落英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感激,她感激這兩隻小鳥,就算時光荏苒,時過境遷,它們依然不曾離去。不過,落英又笑著搖搖頭,她在心中嘲弄自己道,說什麼感激的話,怕是我羨慕它們羨慕地不得了吧!
她走掉,決絕地別過頭,就像離開蔣家鎮的那天一樣,落英發現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明顯就輕鬆很多了。不管會遭遇什麼,眼下最應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飯啊,然後再喂喂這隻跟著我受苦受累許多天的小小青,落英揉了揉馬兒冰冰涼又平滑的嘴毛,肯定地向他點點頭,命令式地征求同意。
她穿越過整條集市,走到一家店麵裝飾頗為簡陋的麵館前,才停住腳步。麵館在江寧城一片繁華喧嚷的街市中的確不夠起眼,可門口一塊店匾和門框上的一副對聯倒是吸足了人們的眼球。店匾用紅漆以草書的字體模著“陳家麵館”一行大字,門框的右聯寫道:“麵如人生,長來長往。”左聯是:“笑傲百川,浴火生香。”雖然還沒到晌午,可屋裏已經開始飄出令人陶醉的牛肉湯麵的香味,香味從鼻孔通過食管傳達到胃裏,每一秒都讓落英意誌迷離,她已經餓了一天了。不是路上沒帶幹糧,隻是在馬背上顛簸地厲害,她吃什麼都會吐出來,就隻好忍住不吃。落英咽了口唾沫,任憑分泌出一大股一大股酸液的腸胃翻攪不息,拴好馬兒後徑直走進店內。
“老板,一碗牛肉麵要多少錢?”落英撰著幹扁的錢包,沒敢數還剩多少,隻是輕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