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冰矍篇
一道光芒漣漪漾,風沙止步秋水長。你是我的第一篇,終生難忘,來世不飲孟婆湯。-——段矍
十三歲的段矍咬著唇,低頭快步走在前往的蕭鶯宮中的路上,他身後跟著兩個可有可無的小太監。-
又是一年秋狩結束,毫無意外的,今年的頭彩又落到了段磔手中。可是段矍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這次秋狩,本來眼看他就要射中皇帝指定的麋鹿了,可是段磔卻從半路殺了出來,雙箭齊發,一支箭把他的箭射落下來,另一支精準無比地射中了麋鹿的要害。贏得與眾不同,贏得技壓全場,贏得讓人叫絕。搶走了本可能屬於他的頭彩。-
突然段矍悶哼一聲,冷不防撞到了什麼,一個踉蹌,向後摔了下去。-
“…太子殿下。”兩個小太監唯唯喏喏地向著眼前之人行禮。-
“呀,八皇弟,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摔疼了沒有?”段矍抬起頭,正對上段磔刺眼,略帶得意和嘲諷的笑容。-
“我拉你起來吧。”段磔說著拉他,卻隻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從手中垂下什麼東西。段矍看清了段磔手中的玉帶,氣呼呼地把頭別到一邊,自己撐著地站了起來。-
“嘖嘖,八皇弟,你還在生我的氣?這樣吧,大不了這條玉帶送你好了。”段磔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心高氣傲的段矍怎會接受這樣近乎侮辱的憐憫,看著比自己高了整整半個頭的段磔,大聲道:“不需要,這樣的東西我不屑。”-
“你不屑什麼東西?”一個沉穩的聲音平地響起:“不屑朕賞賜的秋狩頭彩?”-
“父皇。”兩人同時喊道,他們順著聲音望去,看到皇帝段毓就站在不遠的地方。-
“父皇什麼時候來的?”段磔向著皇帝身邊的宮人道:“怎的父皇來了,你們也不通報一聲。”-
“八皇子撞上太子爺的時候皇上就到了。”一個嘴快的宮人道,隨即意識到自己多話了,忙捂了嘴。-
皇帝段毓並不說話,段磔多少有些尷尬,段矍則抿著嘴低著頭。-
不無擔憂地看著兩個兒子,最後段毓不置可否,隻道:“走吧,磔兒,今天和朕一起用晚膳。矍兒,你也先回你母後那裏吧。”-
見父皇不但沒有責備自己,還讓自己一起用晚膳,段磔又笑了,很勝利的表情,然後就跟著皇帝走了。段矍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到底意難平,他感到委屈了。風攜著沙吹來,迷了他的眼睛。-
“主子…”-
“滾,全都滾。”段矍趕走了兩個小太監,蹲下身,把頭埋到了臂彎之中。他畢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他也會難過,他也會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有人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於是煩躁道:“我不是叫你們滾了。”-
“表哥…”一個怯生生的童音。-
段矍猛抬頭,看到他十歲的表妹蹲在他身邊:“冰兒?”他的兩個表妹是雙胞胎,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從小就很難辨認。若不是看到她身上“冰”字玉佩,他第一反應也未必會確定眼前之人是蕭颯冰。不過話又說回來,仔細想想,雪兒早在兩年前就去了靜心庵,隻在快過年時才回家小住,此刻出現在宮裏的決計不會是她。-
按說,蕭颯冰本也不會出現在宮中的,不過她爹蕭陽也隨駕去秋狩圍獵了,蕭鶯這時候還並不討厭她,所以把她接進宮,讓她小住幾日。不過蕭鶯宮裏並沒有人陪她玩,她悶得慌了,就一個人偷跑了出來,不想看到了剛剛的場景。-
“恩,表哥。”溫暖的笑容,蕭颯冰笑得好似清風明月般透徹自然,無比純潔。麵對這樣的笑容,段矍竟有些呆了。從小生活在宮中,宮裏人的笑他見得多了。雖然宮裏的人都常常笑,但他們的笑容多是虛偽的,是做作的,甚至是硬生生擠出來的,遠沒有這個簡單的笑容來得明淨美好。-
“表哥不要難過”,蕭颯冰伸出白嫩的小手,擦去段矍臉上的淚痕,她剛剛都看到了,她知道她的表哥是受了委屈:“表哥,冰兒給你唱歌好不好?”-於是,悅耳的歌聲輕輕響起,宛如,縈繞在段矍的耳邊。-
愛情有時候就是這樣微妙,隻因此情此景,此人做了此事,你便再也無法釋懷。-
在十三歲之前,段矍未必沒有看過蕭颯冰那樣簡單美好的笑容,未必沒有聽過她那樣悅耳動聽的歌聲,隻是許他從未注意。人在脆弱無助時總是敏感的,總是渴望關懷的,而就在十三歲這年的秋天,在這樣的地點,在這樣的心境,她暖了他的心。從此,這個場景深深刻在段矍的心底,埋下日後揮之不去的眷戀與牽掛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