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本章可直接跳過看下一章,但是為了更好的閱讀後麵的故事,還是建議看完,以及,我真的覺得這個小故事寫的非常非常非常的好,恩,驕傲臉。)
1.
小桔。
小桔是一個人的名字。
也是一把劍的名字。
陳小桔今年二十四歲了,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坐在高樓上朝外看陽光照在長街上。
陳小桔是個很隨便的人,所以別人的劍都叫斬龍,誅仙,破軍,他的劍就叫小桔。
所以他做了六七年刀手,依舊隻收最低的價格,穿麻布衣服,喝劣酒,住城東漏風的屋子。
“五百兩銀子殺一個人,不算貴了吧?”他難得認真地討了一回價,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外麵的陽光耀的他有些睜不開眼。
“想回家裏了?”坐在他對麵的人是他的中間人,同時也是整個洛陽城最好的中間人,秦無爭。
秦無爭無疑很懂人心。
或者說,商人都懂人心。
他很明白一個從來不討價還價的刀手突然開始要高價,是因為他想退隱了。
陳小桔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他的確想回家了,出門這許多年,也不知道家裏怎麼樣了,還有個梳羊角辮的小丫頭,等著自己回去娶呢。
“八百兩,剩下的三百兩,算是我這些年的謝意。”秦無爭答應了。
“謝謝。”陳小桔起身,沒有再說別的。
2.
王十方是個和陳小桔完全不一樣的人。
他喜歡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穿最鮮豔的衣服,玩最漂亮的女人,殺最難殺的人。
他的佩劍叫做奔雷。
一劍奔雷。
很快,非常快。
洛陽第一快。
他是洛陽最好的刀手。
所以理所當然,他也是洛陽價碼最貴的刀手。
他最喜歡的就是穿著新買的鮮豔衣服,騎著剛到的良駒,招搖地闖過市集。
可他和陳小桔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很奇怪,但事實就是這樣。
“你不該走。”王十方見到陳小桔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
他已經知道了陳小桔打算不幹了,回鄉下。
他覺得很憤怒,明明陳小桔是那麼有天分的人,他應該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穿最鮮豔的衣服,騎最神駿的馬,然後他們並肩越過長街,簪花樓上的姑娘們掩麵羞紅。
可是他居然要回家了。
“還想你鄉下的小媳婦?”王十方冷冷問。
“恩。”陳小桔點頭。
“說不定她早就已經生了好幾個孩子了。”王十方言語刻薄。
但陳小桔隻是笑笑,就像是之前無數次,王十方說那個鄉下的姑娘也許嫁人了,死了,或者別的什麼。
“回家挺好。”陳小桔還是笑。
其實他也記不太清那個女孩的麵容了,隻記得他走的那天,她站在村口,羊角辮在風裏飄啊飄。
家鄉的桔子就要紅了吧。
他仰起頭,躺倒在床上,看著昏暗的天花板,笑了起來,覺得蠻好的。
3.
秦無爭曾經是洛陽城最好的劍客和刀手。
十年前,他有個綽號叫青丘狂龍。
意思是他的劍法恣肆狂放,施展時猶如夜月狂龍舞青丘。
十年過去了,當年的青丘狂龍成了聽雨樓秦掌櫃。
很多事情變了,洛陽城裏記得秦無爭劍法高妙的不多了,隻知道他殺人不見血。
他自己,也很多年沒有再用劍了。
“掌櫃的,茶涼了。”新來的小二殷勤地給秦無爭換水。
聽雨樓上,秦無爭正和洛陽道上另一名中間人花四爺相對而坐。
“生意不好做啊。”花四爺歎口氣,看了一眼秦無爭溫潤的麵容,又去看四周圍的雕梁畫棟,說,“也就隻有你這聽雨樓了。”
聽雨樓建成數十年,曆來是洛陽城的風水寶地,八年前聽雨樓的老掌櫃半夜中風死了,秦無爭盤下聽雨樓,自此生意越發興隆。
“四爺多慮了,做下這一單,可以享幾年清福了。”秦無爭笑笑,很溫和。
他仿佛永遠都是這麼溫和,讓人完全想不到他做的是殺人的買賣。
“但願吧。”花四爺還是歎氣,頓了一下,他又說,“我聽說你手下的小桔要洗手了?”
洗手就是退隱。
這世道生意難做,便宜的刀手靠不住,貴的養不起,像是秦無爭手下的王十方,每單要拿七成,最近這一單更是要吃九成,哪個中間人吃的住?
秦無爭卻聽之任之,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
獨獨陳小桔,與眾不同,身手好,靠得住,又忠心耿耿,要價卻比一些剛出道的新人還低,如今他要走了,別的中間人都是幸災樂禍,四爺卻也是難過。
因為他偶爾也能通過秦無爭的關係,借用一下。
“要走的留不住。”秦無爭還是笑。
他很明白這個道理。
這世上總有人來,有人走。
4.
聽雨樓對麵就是簪花樓。
簪花樓是洛陽城出了名的風流煙花地。
鶯鶯燕燕,長歌曼舞。
與清雅雋永的聽雨樓遙遙相對,聽雨簪花,也是別有情趣。
驚蟄前兩日,天氣很暖。
夜,月明星稀。
簪花樓三樓雅間。
簪花樓名妓小憐高坐堂上,正要開腔高唱。
堂下坐的是洛陽道上出名的黑道人物鬼眼凶刀仇無忌。
仇無忌一把大刀使得凶霸異常,殺人時更是殺氣衝眼,猶如鬼妖。
可他此時眼裏沒有凶光,隻有迷醉,盯著堂上佳人是一眨也不眨。
這時雅間門悄然而開,送酒的小廝小心翼翼地將酒菜端來。
堂上美人開腔唱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是小晏的詞,本來淒婉非常,此時卻被她唱的婉轉多情。
那仇無忌不知道小晏大晏,隻覺得這美人鍾情自己,恨不得立時衝將上去,將這美人擁入懷裏好好愛憐一番。
小廝這時已經把酒菜送到,正一樣一樣擺開。
仇無忌卻是不耐煩,揮了揮手就要小廝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