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
242 航行幾天之後, 天氣開始變幻無常。那艘一直行駛平穩的大
船, 正常天氣情況下船底的龍骨不可能翻轉, 現在卻開始上下顛簸
起來。甲板被海水撞擊到無法修複, 船舷像紙一樣被輕易攻破, 甲
板天窗上的雙開門無數次被撞開, 一些艙口的圓玻璃窗碎裂的聲音
震耳欲聾, 幾乎所有的船隻都遇難了, 大船在波穀沉重地翻轉時撞
碎、撕裂了它們, 巨浪讓大船變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
那個季節它一直航行在偏北方向。北方的強風仍未消停, 於是
它順著格林蘭南部找了條捷徑。繞開了本該要去的默威爾, 徑直去
了大不列顛東部, 惡劣的氣候仍在持續。
BramStoker 243 命懸一線
九月初的安格爾郡海岸地區多暴風雨。每年的
這個時節東部海岸的天氣狀況都是西南風伴隨著大
暴雨。每當刮大風情緒就會高漲的史蒂夫, 在這季
節就會興奮不已。她無法安靜地待在家, 每天她都
要騎著馬跑很遠的路, 在撲麵而來的狂風中找到滿
足。她像個真正的騎手一樣不辭辛勞, 奔馳在青山
綠水間。
星期二早上狂風大作, 史蒂夫非常激動。她跑
到宮堡樓頂上漫步, 倚在城牆欄杆上觀望前方這片
大海。這片景象讓她著了迷, 凶猛的海風如此吻合
她高漲的情緒, 以至於她整個早上都待在了那裏。
整個海岸都彌漫著跳動的泡沫和飛舞的浪花, 遠方
海天相接處白色的海浪無休止地翻滾。那天她沒有
244 外出, 一直都待在樓頂欣賞這片海和這場風暴。用過午餐後她又上
了樓頂, 下午茶之後也在。此時風暴更猛烈了, 她決心晚餐後她要
騎馬去海邊, 近距離看看這幅景象。
晚餐後她走回房間, 準備換上騎馬的裝扮。狂風在她耳邊呼
嘯, 讓她的心一陣慌亂。她仿佛一瞬間找回了活力, 或者可能是這
兩年的所有陰影此刻都一掃而光。在史蒂夫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小小
的願望, 那就是做回原來的自己, 哪怕隻是一個小時。要滿足這個
願望, 外部條件先幫了大忙。史蒂夫全然沒有多想, 完全是出於衝
動便叫仆人替她把那套多年沒穿過的紅色騎裝拿過來。換好衣服
後, 她叫人把她那匹白色阿拉伯馬牽了出來。一切準備就緒時, 她
再一次去了樓頂, 想再看看薄暮中風暴侵襲的海灘。往外看時她的
心猛地揪緊了, 海中央有一艘大船, 船頭著了火, 正全速在海浪中
穿行。看到淺灘的浪花不停翻滾, 她趕緊朝著港口跑去。
史蒂夫衝下樓梯, 焦急地吩咐仆人趕緊備一些客房出來, 生上
火, 還要準備充足的食物。她還吩咐立即用馬車運送一些衣物和急
救藥去漁港, 她覺得船上可能有人已命在旦夕, 先把這些帶過去以
備不時之需; 盡管仆人們很是疑惑不解, 她卻並未多作解釋。已經
派了一輛馬車去請住在山那邊村莊裏的醫生, 在他們那裏根本看不
到這邊發生的任何事情。她知道其他人都已經在分頭行事。情況危
急, 她來不及考慮是否要換一套更莊重的裝束便拔腿向門外跑去。
幾秒鍾之後她就跨上了馬鞍, 快馬加鞭朝著港口奔去。劇烈的
風像刀子似的刮在她臉上, 她隻有俯下身才能聽到跟在她身後的馬
蹄聲。
BramStoker 245 一開始路麵的高度讓她得以看到港口和那艘船的動靜。但是不
久之後道路向下傾斜, 蜿蜒的山脈擋住了她的視線; 隻有當她快要
跑到港口時, 她才能再看清一切。
現在這艘船近在眼前。火勢蔓延得十分厲害, 這簡直就是一場
生死較量。眼下除了將船隻擱淺, 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挽救船上的生
命。站在濃煙滾滾的船橋上的船長顯然知道該怎麼做。靠近淺灘時
他往北移動了一點點, 隨即來了個急轉彎, 以便將船頭扳向淺灘的
南邊。這樣的話風就可以順著把火和煙往前刮, 讓船隻的後半部分
暫時得以保住。
它撞擊沙石引起的震動非常可怕, 盡管在風中叮當作響的鈴聲
顯示船的引擎已經慢下來了。煙囪搖落了, 船桅也破裂掉落了下
來。一聲聲淒厲的號叫撕破了風浪, 前桅以及船橋上的那些礙事的
累贅船具、還有站在船橋上那些英勇地堅持到最後一刻的船員都灰
飛煙滅了。風把煙刮往南邊後, 一個男人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他爬
上了船尾桅杆的殘骸, 把隨身攜帶的粗繩牢牢地綁了一頭上去。他
是一個大胡子的男人。兩名水手手忙腳亂地在幫他。海浪還在不斷
把船往上掀, 每一次都會猛烈地撞擊岸上的沙石。甲板上的人狂亂
地抓緊了身邊的殘骸。
隨後那個大胡子男人脫掉外套, 扯下了半截褲腿, 將繩子的另
一端綁在自己手腕上。兩名水手已經準備好放繩子了。又一陣巨浪
衝過來時, 他飛身跳進了大海。
與此同時海岸警衛隊固定好了貿易董事會的信號火箭設備, 幾
秒鍾之後便聽到信號彈持續的呼嘯。它直接朝著船射去, 打得很
246 高, 以便能落在船上。但是在它發出去之後, 風力牽著它朝上飛
去, 狂風幾乎讓它垂直地上升, 最後在離目標還有一段距離的南麵
落下了。又一枚信號彈已經準備就緒, 也燃起了藍色的火光, 以便
引起那位冒險的泳者注意。他奮力遊著, 但是身後那根繩子的重量
又把他不斷拖回去, 南來的潮水和凶猛的狂風都是他的阻力。障礙
裏麵的海浪比外麵稍小一點, 但它們是如此難以駕馭, 這港口幾乎
沒有船———這裏沒有救生艇———可以逃過這一劫。事實上, 在海上
航行被風暴蠶食的可能已經成了一個自然法則。
那群人見史蒂夫來了, 趕緊給她讓了路。她讓馬夫看著馬, 不
顧會濺濕她全身的浪花, 奮力迎著風走到了碼頭上。借著刺眼的藍
色光, 她看到了在海浪中不斷起伏跌落的泳者那張堅毅的臉, 她的
心跳幾乎靜止了。是個男人! 而且還是個勇敢的男人, 她不由得迸
發出了所有的柔情。為了他, 為了幫助他, 她願意做任何事犧牲任
何東西, 在她焦急萬分的心裏暗暗祈禱著他吉人自會有天相。
但是很快大家便發現船沒有辦法靠岸。水力和風力把那個男人
衝出了南邊很遠, 他甚至沒辦法再往回遊一步。這時一個海岸警衛
隊隊員拿來了一個他們平常用作投擲訓練的鉛頭藤杖, 小心翼翼地
將繩子綁在了上麵, 他想孤注一擲, 將藤杖盡可能拋到泳者麵前。
泳者感覺到了身邊飛過來的藤杖, 他狂亂地掙紮著想要抓住這根繩
子。岸邊和船上傳來了一陣歡呼, 泳者抓住了繩子的一頭。他把手
腕上的粗繩和這根繩子綁在了一起。隨後他抽出了手腕背後鞘裏的
刀, 一刀割斷了腕上的繩子。碼頭上的警衛隊員在一群人的幫助
下, 開始拉住繩子的另一邊往岸上拖。泳者抓著另一根拋向他的繩
BramStoker 247 子, 碼頭上又有幾個人來幫忙拉他。不幸的是, 這繩子不夠粗, 不
堪重負斷掉了, 一眨眼泳者便漂到了岸上人能營救的範圍之外。看
到護岸南邊隻有岩石, 海水凶猛地衝刷著它們, 於是他轉過身朝著
大海遊去。借著那道強光, 他能模糊地看到白色泡沫深處蜿蜒向西
的海岸。這裏沒辦法著陸。南麵即是岬角, 離此處可能最多兩英
裏。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他可以繞過岬角, 那麼他就可能找到
庇護的地方, 或者更遠的海岸還會有更開闊的地方。盡管他仍能看
到那道藍色的火光, 他還是掉轉頭朝著岬角遊去。
與此同時船上和岸上的人都各自分工。不久之後粗繩的一頭就
被綁在了高高的峭壁上, 他們用盡全力往上拉著。很快繩子的另一
端就出現了能找到的各個乘客和船員。這是一場和時間的賽跑, 要
是火勢沒有順著風力把繩子燒起來, 要是船隻是輕輕地撞擊沙丘,
而不會每時每刻都像要被搖散架一般, 那麼船上所有的人都能
獲救。
史蒂夫現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泳者身上。這樣勇敢的靈魂
值得任何人的幫助, 要是老天都能伸出援助之手的話。她找到那個
對這海岸了如指掌的港務局長, 問有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救他。他悲
哀地搖了搖頭答道: “恐怕沒有, 我的小姐。格蘭港的救生艇去了
北方, 沒有其他的救生艇了。這裏甚至沒有可以讓他著陸的內灣,
即便風平浪靜的時候都沒辦法。風上岸之後, 船和人都逃不過此
難。陌生人都不知道這裏的險境。”
“為什麼?” 她屏住呼吸問。
“因為, 我的小姐, 岬角下麵有幾個很大的暗礁。不了解的人
248 都不知道怎麼避開, 因為懸崖本身也很陡峭。他是一個勇敢的人,
真可惜他就要步入死亡之穀了。但是那是天意! 要是上帝願意伸出
手的話, 那麼他還能撿一條命, 不然就沒人可以救他!”
他說完之後史蒂夫腦子裏浮現出了那個有著參天大樹和繽紛花
朵的古舊教堂墓地, 一個小孩的聲音在乏味的蜜蜂嗡嗡聲中顯得尤
為刺耳: “做上帝, 無所不能!”
T, 哪怕讓她做一個小時的上帝, 讓她無所不能, 讓她救救這
個勇敢的男人! 女孩的心裏忍不住祈禱: “T, 上帝, 幫我救救這
個男人, 讓我以此彌補我傷害的其他人! 請讓我幫幫他, 請賜我智
慧與力量幫幫他!”
她虔誠的祈禱像是見了效, 她的腦子清晰起來。她當然能為他
做些事! 她會竭盡所能, 但是她得先了解眼下的狀況。她又扭過頭
問港務局長: “要是他還能遊的話, 要用多久才能到岬角?” 他答話
時語氣仍然是那麼堅定: “盡管有風和海潮的阻力, 他仍是一個強
壯的泳者, 或許半個小時就夠了。他能在那個時間內遊到岬角, 他
當然可以。可是, 也就是那時他的麻煩就會來了, 沒有人可以提醒
他。你看看這海浪是怎樣衝擊著懸崖, 濺起那麼高的水花, 那種情
況下他如何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即使是有人能去提醒, 他又如何能
注意到我們?”
不管怎樣至少還有一絲希望。光影和聲音是解救他的要素, 要
是她手上有個小號的話效果應該會好得多, 這個在火箭推車裏可以
找到。光也要有———可以把岬角周圍的所有籬笆牆拆下來生火, 一
刻也不能耽擱了。她衝向火箭推車, 找管事的人要了一個小號, 隨
BramStoker 249 後她又跑向了自己的馬。這次她有了大批追隨者, 因為很多紳士都
從很遠的地方騎馬趕來了, 他們都願意為她效勞。她真誠地道了
謝, 說: “這裏可能更需要你們。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後, 請你們盡
快趕到岬角來。告訴那些警衛, 把所有獲救的人都帶到宮堡去。給
火箭推車加滿瀝青和柏油, 一切能燃燒的原料都可以裝進去。你們
就留在這裏!” 她轉向船夫首領喊道: “給我一些藍色光!” 他的答
案讓她忍不住一陣哆?: “很抱歉, 我的小姐, 都用光了。現在燃
著的這些是最後的了。自從那男人開始朝岸上遊時我們就把它點
著了。”
“火箭推車快跟上!” 她邊說邊翻身上馬, 沿著蜿蜒的海岸向懸
崖飛奔而去。這匹白色的阿拉伯馬仿佛通人性似的知道此刻速度就
是生命, 它遠遠地將馬夫甩在了身後。史蒂夫口中不斷祈禱著, 好
像這樣做就可以多爭取一點時間: “T, 做上帝, 無所不能! 幫我
救救這個男人, T, 上帝, 救救他! 讓我以此彌補我傷害的其
他人!”
馬兒在崎嶇的山路上越跑越快, 翻山越嶺之後, 她已經非常接
近懸崖的邊緣, 這裏泡沫像暴風雪一樣填滿了岩石的溝壑, 馬兒穿
過蜿蜒的內灣, 跑到了漁夫房子所坐落的那個岬角上。在懸崖的邊
緣所有的漁民, 包括男人、女人和小孩, 都眼睜睜地看著遠處燃燒
的船, 現在火苗已經竄上了船上的大柱子。
他們是如此專注, 都沒有發現她來了, 呼嘯的狂風蓋過了她的
聲音。她翻身下馬走上前, 把馬鞭放在了木樁上, 這時一個孩子看
到了她, 於是喊道: “那個小姐! 那個小姐! 她全身都穿的紅色!”
250 大人們是那樣全神貫注, 竟好似都沒聽到。他們凝視著北方, 像是
剛剛因為某個不能達成一致的意見而爭吵了一番。她走近他們身
旁, 手搭上老漁夫的肩膀, 湊到他耳邊大聲問道: “你們在看什
麼?” 他沒有回頭, 眼神仍望著北方答道: “我說有個人在海裏遊。
喬和戈琪說那隻是一片木板或者海藻。但是我知道我是對的。那絕
對是個人, 我的眼力好得很!” 他說得很堅定, 希望的種子一瞬間
在她狂跳的心裏發了芽。
“那的確是個人。我親眼看到他拿了岸上的繩子朝這邊遊的。
別分心。一定要死死地看著他, 否則天黑了你可能就什麼也看不到
了!” 老人輕聲笑了出來: “看不到, 嘿嘿, 對我來說白天和黑夜並
沒有任何不同。但我會看著他的, 這是您的命令, 小姐。出於對您
的尊敬, 我會好好看著他的。但是, 可憐的人啊, 他也堅持不了多
久了。老天會把他收走的, 這是無法擺脫的事實!”
“我們可以提醒他!” 她說, “當他遊過來之後。我有小號!” 他
悲傷地搖著頭說: “啊, 我的小姐, 什麼樣的小號可以和這麼凶猛
的風暴對抗呢?” 史蒂夫的心沉了下去。但還有希望, 要是泳者的
耳朵聽不到她們的聲音, 可他眼睛總能看吧。她焦急地回頭看火箭
推車到了沒有。推車此刻還在遠方內灣的崎嶇道路上行駛, 哎, 它
絕不可能及時到達。她聲音裏冒出了一種絕望的意味: “他還要多
久能遊到岩石那邊?” 老人仍然沒有回頭, 答道: “照他現在這個速
度, 最多三分鍾。要是他想獲救的話, 必須得趕在旋渦吸住他之前
朝海那邊遊去。”
“有沒有時間生火?”
BramStoker 251 “不, 不, 我的小姐, 這個時候上哪兒去找木材!”
一瞬間絕望的黑幕籠罩在了她的身上。她腦袋裏不斷上湧的血
讓她頭暈目眩, 她又一次下意識地祈禱起來: “做上帝, 無所
不能!”
突然她有了靈感, 她也可以做一些降低身份的事, 無論如何她
都要試一試。要是沒有時間生火, 那麼眼前就有現成的火種。
可以燒了這所房子!
這座破舊的茅草屋裏裝著許多漁網, 還堆著一些廢棄的木材,
這可以用來當做信號燈。她立即說: “好心人, 我們不能眼睜睜地
看著這個品德高尚的男人送死, 他救了一整船的人和貨物。必須給
他點光, 讓他看到我們的警告, 避開那些岩石! 唯一的光隻有你們
的房子。我把你們的房子買下來。這是我的, 但是我會付你們錢,
還會給你們建一所你們從未想過的好房子。但是現在我們必須得燒
了它。你們有一分鍾時間去把想要的東西拿出來。快, 進去把能拿
出來的都拿出來。快, 快! 這是在挽救一個勇士的生命!”
一家人什麼都沒說, 直接衝進了房間。他們也知道眼下的情況
有多緊急, 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挽救一條生命。伯爵的承諾彌
補了他們的失落, 在史蒂夫看著表倒數時, 他們就像兩個家神一樣
雙手滿滿當當地跑了出來。隨後一個小夥子又跑進屋從火坑裏拿了
一根燃燒的木棍。史蒂夫點頭後, 他便舉著火走到了茅屋的北部角
落。稻草很快就點著了, 火苗騰地一下竄上屋頂, 火勢漸漸變猛。
一陣吱吱的老鼠叫聲之後, 它們的棕色屍體便撲棱棱順著屋頂往下
掉。不到一分鍾火苗就蔓延到了整座茅屋, 火勢衝天, 隻見一道紅
252 光在海麵上升騰起來。
它照亮了暗礁周圍劇烈翻騰的白色浪花, 也照亮了泳者慘白的
臉, 波浪的不斷起伏讓他幾乎精疲力竭, 他浮在海麵上, 海潮正帶
著他走向死亡之穀。
BramStoker 253 做萬能的神
泳者看到火光時抬起了頭, 即使隔得這麼遠,
他們也能看到他抬起的臉, 但是他像是不知道這火
光有何用意, 更不知道這是為了他而製造的。他顯
然更加奮力地在洶湧澎湃的海中遊起來。史蒂夫的
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吹響號角來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即使簡單如這個小號, 也需要技巧和實踐才知
道怎麼用; 她隻能吹出幾個模糊的聲音, 他根本不
可能聽到。一個年輕人說: “讓我試試吧, 小姐!”
她把小號遞了過去, 他賣力地吹著, 可是仍然沒有
用。即使他擁有強大的肺活量和健壯的體格, 還是
敵不過這凶猛的風。整座茅屋現在都已經燒著了,
火勢竄得很高。史蒂夫開始手舞足蹈地對泳者示
意, 想讓他看到她理解她的意思之後遠離那些岩
254 石。但是他仍然前進著, 方向沒有絲毫改變, 眼看他就要靠近急潮
了, 如果到了那裏, 他就不可能逃開那些暗礁了。那個習慣於在千
鈞一發之際想出點子的捕鯨者突然說: “要是我們一直站在他和火
光之間, 他怎能知道我們的意思。對他來說我們隻是些黑影, 他能
看到的僅僅是我們揮動的手!” 他兒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馬上衝回
燃燒的草屋。他們拿了一堆燃燒的木材扔向懸崖邊上, 在那邊堆成
堆, 又扔了一些稻草上去, 倒上了油和瀝青, 直到火焰越來越高。
史蒂夫站在老捕鯨者旁邊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火光映照著他們的
臉, 這樣一來泳者就能看見他們了。史蒂夫那身紅裝本身就像一團
火, 撕裂了懸崖的狂風刮走了她的帽子, 在風中她的頭發散開了、
吹亂了, 張牙舞爪的也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她伸出右手不斷做出向外推的手勢, 又把手高高舉過頭頂, 張
開五指示意“回去, 回去!” 泳者像是理解了, 他半浮在水中看著
他們的方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他又鑽進水裏匆忙朝著相反的方
向遊去。史蒂夫激動得險些昏厥, 她終於還是幫到了這個勇敢的男
人。不到半分鍾, 他就暫時脫離了死神的魔爪。此時他已經離暗礁
夠遠了, 要是他能堅持住的話, 那麼他還有希望獲救。
漁夫焦急地看著, 有他們在場史蒂夫感到一陣安慰, 盡管眼下
他們也跟她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當泳者遊出岩石群時, 火勢漸漸小了下來。它仍然可以再燃數
小時, 可是火苗停止了跳動, 在這漸弱的火光中史蒂夫隻能再看清
那張臉一眼, 隨後他便消失在視線之外。就是那一眼, 史蒂夫看到
那個男人回過頭看著火光, 做了一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舉動: 他突
BramStoker 255 然伸出雙手蓋住了臉。
很快懸崖上傳來一陣巨大的噪音, 十六匹駿馬拉著的火箭推車
順著斜坡跑了上來。還有一群跑步而來的紳士, 他們都無私地把馬
奉獻出來拉車了。
警衛隊員跳下馬車, 把火箭信號彈拿了出來, 老捕鯨者給他指
了方向, 那裏還能隱隱看到一個男人的頭。一些水手也看到了, 但
是史蒂夫和其他外行人就看不清了。船夫首領搖搖頭說: “在這裏
拋根繩子出去沒用的! 即使他能抓到, 拉他上來的過程中這些岩石
都會讓他喪命。他會被撕成碎片的!” 史蒂夫的心沉了下去。就這
麼結束了嗎? 她痛苦地哭喊道: “T, 再也無計可施了嗎? 沒有任
何辦法了? 不能讓船從另一個方向劃過去救他? 這麼勇敢的男人不
應該死!” 她淚如泉湧。
這時一個剛剛到來的年輕小夥子開了口。他是附近的一個鄉
紳, 十足的敗家子但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騎手, 最近的幾次會麵讓
他十分欣賞和愛慕史蒂夫: “別哭, 蘭諾伊小姐。他還有一線希望,
我會盡我所能。”
“謝謝你, T, 謝謝你!” 她抓住他的手衝動地哭喊。但是她立
即生了疑。“但是你能做什麼?” 她絕望地補充了這麼一句。
“我和西科特也許能一起做點什麼。” 他轉過頭問其中一個漁
夫: “有沒有路可以下水?”
“啊, 對了, 先生,” 答話者立即接道, “那條我們去取船的
小路。”
“那麼, 走吧!” 他說, “找些人給我們照路。要是西科特能繞
256 過去那就還有機會。你知道,” 他再次轉向史蒂夫說, “西科特可以
像魚那樣在水裏活動自如。當它還是匹賽馬時, 我就在海裏訓練
它, 因此沒有任何人能探聽到它的訓練情況。我們一起遊過很多
次, 也包括很多惡劣的環境, 盡管沒有哪次比這更凶猛!”
“可你這是鋌而走險!” 史蒂夫說, 眼前的危險讓她的母性氣質
複蘇了。年輕人輕輕地笑了: “那又怎樣, 在死之前我總得做一件
好事。那個勇士的生命足以頂我這樣的無用廢物一百次! 來吧, 來
些人幫我和西科特。我們得把它從推車上解下來, 除下馬鞍, 給它
拴一個肚帶。我們還得找一些東西來支撐, 免得這個籠頭會把它的
頭拉下來。”
一群人隨著他奔向馬兒站著喘息的火箭推車旁邊, 它們噴出的
氣息在火光中形成了一陣白霧。在令人驚歎的極短時間內一切準備
就緒了。年輕鄉紳牽著它的馬鬃, 馬兒急急跟著, 它有這樣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