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鬆的葬禮原本計劃的很簡單,而趙市長執意要辦得隆重些。
看著趙市長忙著指揮現場花圈的擺放,尉遲冰雪心裏暗笑。隻怕今天的葬禮,他是最開心的一個了,他幾乎是用這個儀式慶祝尉遲鬆的離去。
這天下了很大的雨,原本就陰森的殯儀館更加冰冷。尉遲冰雪在黑色風衣下依然打著哆嗦。葬禮上播放的不是哀樂,而是林憫容同尉遲鬆最喜歡的【奇異恩典】,而這平時聽起來聖潔的音樂,此刻也被裝腔作勢的表演破壞了感覺。
趙市長代表領導致悼詞時慷慨激昂,說到最後居然忍不住潸然淚下。尉遲冰雪看著他隻覺得想笑,真是天才,不但是政客,更是絕佳的舞台劇演員。
聽到最後一句【尉遲鬆同誌,我們永遠懷念你】,憤怒霎時間衝到她頭頂,她一秒鍾都不想看到這張臉,不想聽到這個聲音,於是轉身走向門外,林沐風驚訝地低呼她的名字,她置若罔聞。
黑壓壓人群從她身邊掠過,她知道有很多人向她投以驚訝的目光,但是她懶得理會,她壓抑了很久,忍受了很久,現在,隻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隻大手突然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人群中,用力之大讓她險些跌倒。她想要掙脫開,無奈那隻手越來越緊,痛到她手腕幾乎要被折斷,她惱怒地抬頭看這隻手的主人,卻看到的是蕭逸帶著同情又飽含祈求的眼神……
那眼神在說【不要衝動,為了你,為了你爸爸,忍下來……】
她的異常舉止雖然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但是在蕭逸的製止下又恢複了原有的秩序。尉遲冰雪不甘心地咬著下唇,垂著頭粗重地呼吸。蕭逸見她激動的樣子仍然沒有平複,一隻手更是隨時警覺地圈著她纖細的手腕,若察覺到她有絲毫動作就加大力度握緊她。
自手腕傳來的痛意,終於澆熄她的怒火,冷靜下來,她亦明白,這樣的舉動除了發泄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趙市長若有所察覺,以他的心胸必然會以牙還牙。
林憫容還要找工作養家,林沐風大學即將畢業,他們想要存活在B城,必須要安分守己,不可以趁一時之氣。
整個葬禮,蕭逸都站在尉遲冰雪身邊,直到追悼會結束,人群散去,他才同她告辭。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她的手腕,不是親昵,是在守護。
【你還是堅持不要我的幫助嗎?】被她拒絕的錢,他仍然保留著,想要找機會給她。
【雖然的確是花了不是錢,但是林阿姨說醫藥費都可以報銷,所以生活費應該還是有的。】她的欲望不多,錢夠用即可。
【是嗎?】蕭逸聲音突然冷了幾分,回頭去看被幾個朋友圍住安慰勸解的林憫容。【那就好,我還是那句話,隨時有需要,隨時找我。】
尉遲冰雪點點頭。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他低頭看著她的臉,那一句【你要保重】哽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說了再見,卻遲遲不見他離開,尉遲冰雪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我……我還要去骨灰室……】
他點頭,看她身上單薄的風衣和她瘦弱的身體,毫不猶豫地脫掉自己的外套,正想披在她肩上,卻見她明顯閃躲了一下。他怔住,尷尬地收回衣服和手。【好,你去吧。】這才狠心大步離開。
他何嚐不想讓她一泄憤怒?而方才他卻逼她壓抑著,他看著她隱忍的樣子,心裏比她還痛。隻是,現在沒有人能保護她了,他所能給的,除了錢之外,寥寥無幾。他長歎一口氣,好希望在他有足夠的能力之前,她不要遇到任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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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鬆的去世,對海韻的打擊並不小於對尉遲冰雪的。
這是一個給予她極多幫助的男人,她打心底裏把他當作自己的父親來敬愛,然而在他去世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在尉遲鬆心裏,卻占有不了一席之地。
他臨別前叫林憫容,叫林沐風,對尉遲冰雪更是始終都放不下,可是對海韻呢?他甚至沒有想到看一眼海韻再走,他根本不關心海韻在不在身邊!
她心灰意冷,忍不住想笑自己這10年來的自作多情。她把他們當作是一家人,可是他們對她呢?雖然尉遲鬆平時對待她們二人沒有太明顯的偏差,但生離死別之際,孰輕孰重,再清楚不過。她從尉遲家裏得到的,不過是金錢罷了,感情這種東西,是和血緣緊緊相關的,再長久的時間也無法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