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成功將已小受諸侯封 亡國君尚大爭天子禮(1 / 3)

詞曰:治國上明大義,施民下霈恩膏,報仇雪恥位名高,方稱君子將,不愧古人豪。

七十餘城齊下,三更半夜先逃,江山社稷一時拋。細思誰作孽,臣諂與君驕。上調《西江月》

齊王怕百姓開城,半夜逃走,且按下不提。卻說百姓聽得說齊王已自逃走,更無顧忌,遂公然地香花燈燭,開放城門,迎接燕兵入城。樂毅看見,滿心歡喜,因按兵入城,不許妄傷一人,不許妄取一物。市朝安堵如故,全不知兵,民心大悅,樂毅乃書露布,一麵差人飛馬往燕報捷,一麵即差親信兵將守定宮門,不許放一人入去,惟著人盡將宮中齊王所積聚的財物重器以及玩好珠寶,並查出舊日燕國被齊擄來的珍寶,俱用大車裝好,命重兵護送,歸於燕國。

燕昭王先見了捷書,已喜之不勝,今又見齊國的許多寶物,並燕舊失的重器,一旦俱歸,以為三十年的大仇得報,大恥得雪,感激樂毅不盡。因命文武監國,自卻親至濟上,召見樂毅,再三稱謝,因說道:“燕國久已敗亡,今日得君昌大之,寡人思無以為報,惟茲名位。”即立拜樂毅為昌國君,使體製同於小國諸侯。

樂毅拜謝道:“此皆燕先王之靈與大王之誠,微臣不過效力,焉敢受此重位?”昭王道:“一戰勝齊,功已不小,矧孤軍直搗其巢,僅六個月而下齊七十餘城,使其君逃民散,社稷淪亡,家國不保,而盡報寡人從前之深仇,其功之偉,真桓文以來所未有也。些須名位,何足為報!”言畢,乃命厚出金帛、牛酒,大犒三軍;有功將士,照功升賞。兵將齊呼萬歲,歡聲如雷。

賞畢,樂毅因奏道:“得國易,守國難。齊君雖逃,尚有餘孽未盡;臨淄雖破,尚有餘城未下。先聲所至,但可吹其從風之弱下,至於苦節盤根,必須利器。今未降,是尚為齊黨,倘一降,即係燕民,然降其身易,悅其心難,威武可以降身,悅心則非仁義不可。望大王勿以今日破齊,即為今日治齊也。”昭王道:“謀深慮遠,愈見老成。寡人夙誌已酬,但思靜守,不敢複生他想。齊國未下餘城,應緩、應急、應伐、應招,悉聽樂君尊裁,寡人決不牽製。”樂毅拜謝受命。正是:君言悅臣耳,臣語快君心。如此托肝膽,方成魚水深。昭王將三齊餘事盡托樂毅,方才師回不提。

卻說樂毅複到臨淄與劇辛商議,將已下的七十餘城,盡皆編為燕之郡縣。又下令道:“齊已屬燕,總必是一家,何必更設防守?”因將所戍之兵,盡皆罷去。又下令椎牛釃酒,犒其勞苦之士。又下令道:“小民窮苦,豈堪剝削,凡齊王所行之暴令一概除去,凡齊王苛求之賦斂一概蠲免。”又下令道:“齊之所以富強得稱霸國者,皆齊先王與先臣管夷吾之功。今齊雖以子孫昏暴而亡,而桓公與管夷吾之功自不可泯,宜立祠以祀。”又下令道:“齊之賢才遭王貶斥,多屈於下而為逸民,有知者宜不時薦舉,以居有位。”齊民見樂毅所行,皆合民心,無不歡悅。正是:漫言殘暴命將傾,莫道誅求活不成。縱使斯民皆白骨,一經仁義便重生。

樂毅既將已下的城邑安頓停當,然後分兵招掠未下的城邑。有人報晝邑尚未下,請發兵圍攻,樂毅道:“吾聞賢臣王燭乃晝邑人,前曾苦諫王,而昏暴,不能聽從,罷黜其官,家居邑中。今若圍攻,恐怕玉石俱焚,不可也。”因令發兵去晝邑三十裏,遠遠圍之,不許入犯。

再令使者厚具金帛,往見王燭道:“燕昌國君樂毅,聞王太傅賢良忠信,輔弼之才,而齊王昏暴不知用,以致屈處於野。今薄具金帛,聘請以佐燕王,乞太傅慨受而即日就道。”王燭謝辭道:“承元帥美意,宜恭從大命,但臣老矣,不能複效馳驅,願使者善為我辭。”使者道:“昌國君臨行又有令道:‘太傅若念求賢之意,惠然肯來,必不使高賢浮沉於下位,即奏知燕王,用太傅為相,封以萬乘之邑,以展太傅之才。倘太傅鄙薄燕君,不以昌國君為重,而推托不行,則當引兵屠晝邑,使一邑人民,俱為太傅死。’太傅若再不出,則是太傅但知養一身之高,而不惜一邑之死,恐非太傅賢者所忍出也。還宜三思,受聘為是。”

王燭聽了,乃仰天歎息道:“吾聞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齊王雖昏愚殘暴,疏斥老成,不聽予之忠諫,然予久食其祿,齊臣也,即今被黜,退耕於此,亦齊民也,豈有世為齊臣、齊民,而一旦從燕之理?況齊國已破,齊君已不知存亡,若臣果有能有才,當出而求君複國。既不能求君複國,則不賢不才明矣,猶冒認賢才,受人之求,獨不愧乎?且求賢當以禮,今又劫之以兵,義乎?不義乎?與其不義而生,不若全義而亡。”遂入內,懸其頭於那梁上,奮身一墜,絕項而死。

家人報知使者,使者來救,亦已死矣。忙報樂毅,那樂毅聞知,不勝歎息道:“是予之過也。”因命有司具禮厚葬,表其墓曰:“齊忠臣王燭之墓。”因撤晝邑而不攻,待其自下,以為忠臣之惠。後史官有詩讚道:前齊拱手授燕兵,義士誰為國重輕?七十二城皆北麵,一時忠憤獨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