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請了第二天的假,帶了好幾本書回家。
她睡不著,眼皮子在打架,但是閉著眼睛卻入不了眠。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夏雪努力回憶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每一次相逢都像再深刻不過的木版畫張張回放。
原來我們之間也是發生過那麼多事情的。但是什麼在漸漸磨掉木刻的板子呢?情人節那天眾目睽睽下的“還花”事件像把瘋狂的尖錐,一道道拚命地在毀掉那些夏雪曾經珍惜無比的畫麵。
夏雪並不清楚情人節的惡作劇究竟是因何而起,但她也無心再追究。一天就像是一年,已經足以取代秋陽在她生命裏留下的蹤跡。
她以前並不懂,所謂的愛一個人就是一個弱點、一個致命傷。夏雪還不敢開口說“愛”字,她覺得太過鄭重,用在秋陽那種陽光少年身上,反而有些說不出的違和。但是對秋陽的喜歡已經足以構成一道肋骨上的深痕了。
或許一直要到很久以後,長大了的夏雪再回頭來看這道所謂的“肋骨上的深深傷痕”,她才會發現對於一個人總要波折那麼幾回的人生來說,這實在不值一提。但對於此時此地小世界裏的小夏雪來說,這件青春窘事就是那麼尷尬地卡在喉門,想痛哭都得找個地方憋起來哭。
我不再喜歡他了。真的不會再喜歡了。夏雪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本正經地在心裏默默對自己強調。浴室裏的強光暖燈打在她臉上,陰影比她本人看起來更為棱角分明。看著微微泛紅的眼圈,夏雪卻有點驕傲地想:自己長大了,吧?
夏雪剛上初中的時候曾有過這樣一段不願回首的往事:
那時的夏雪並不像現在這樣堅持貫徹低調文藝範,甚至還有點假小子的橫霸嫌疑。剛上初中的她喜歡上了鄰班的一個男生。那個男生絕對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宅女男神,長得有些憨頭憨腦的,但兩顆黑亮的笑眼卻為他加分不少。夏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對一個隻是每天會經過他們班窗口的人產生好感的,她自我調笑地把這稱為情竇初開。
有一天那個男生端著一碗粉經過他們班窗口的時候,夏雪恰好被豆漿嗆住,在早讀聲還沒響起的寂靜的大早上造出了一串猛烈的咳嗽聲。
端著粉的男生一顫,裝粉的紙碗啪地墜落在地,男生一愣呆站在窗前思考著怎樣處理這地上的一堆湯粉。這時夏雪猛拍著胸口望窗外望去,正好和男生發生了第一次對視。夏雪猛拍胸口的清脆啪啪聲還駭然回響在空寂的教室裏,一直飄到窗外。
當然,稍微緩解這個尷尬場景安撫人心的事實是,當時,啪啪這個擬聲詞還沒被毀得如此徹底。
當然,這次初見隻是一次無心之失,夏雪想讓那個男生再次注意到自己,在某個自習課,那個男生又一次經過窗邊的時候突然猛拍自己的課桌,大叫了一聲“安靜!”
那個男生果真往裏看了一眼,夏雪也看向窗外,然後男生淡定地離去了。
很簡單的一件事,最後被夏雪自己默默在後悔中封藏進了回憶深處。夏雪自己回想也覺得自己神經,為了吸引自己喜歡的人而大弄聲響,其實在常人看來就是惡性浮誇病配合歇斯底裏綜合症發作。
不喜歡人、不瘋狂地去迷戀一個人,就不會自己隨時隨地地犯病,也不會不知不覺的被人插上一刀。
夏雪終於感覺到了倦意,沉沉睡過了一天。如果能永遠沉溺在無知的黑暗裏,那這世界該有多完美。
即使黑暗總會讓人心生懼意,但隻要閉著眼睛,就不必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