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洗牌16(1 / 3)

搞定,下一個!

徐亞麗坐在辦公室裏,右手握著一支鉛筆,一下一下地在桌子上上敲著,桌子上的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兩組大大的字母:ST、WK。徐亞麗望著這兩組字母,陷入了沉思當中。

從集團董事會空降到歐普的這幾個月裏,徐亞麗在歐普的身份經曆了從幕後到前台的巨大轉變。她已經慢慢掌握了整個歐普的權力,尤其是在跟易方達的這番談判中,她的手段和對公司權力的把握被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果說剛到歐普時徐亞麗對於柳鳴山、夏帆這一幹高管還抱有一絲幻想的話,那麼經曆了解雇夏帆以及跟易方達的這番談判之後,徐亞麗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要想徹底改變整個歐普的局麵,她必須掌握這個公司的全部主動權。隻有自己掌握了主動權,才有可能隨心所欲地讓公司按照集團董事會所期盼的方向發展,才能夠使歐普進行徹底的改革。現在,跟易方達的這番談判對徐亞麗來說僅僅是一個開始,至多算是牛刀小試而已,接下來,她還要更加高調地參與到公司的所有事務當中去。而且不僅僅是參與,她還要全麵主導公司的發展,這才能夠體現出她徐亞麗在歐普的身份和地位。倒不是說徐亞麗有多麼渴望這份權力,而是她在歐普的這幾個月的經曆中已經深刻認識到,隻有自己掌握了生殺予奪的話語權,歐普的改革才能夠進行下去。

因此,盡管和易方達的談判還在膠著之中,徐亞麗已經開始著手新的計劃了。新計劃的對象鎖定在了WK和ST兩家公司當中,從中二選一。因為徐亞麗還是對一次性取消所有中間商的方案有所顧慮,怕歐普會受到毀滅性的影響,因此,她打算從二者中先挑一家。

在和易方達的這兩輪談判中,易方達所有的出牌都在徐亞麗的算計之內,也就是說,她已經完全摸清了中間商客戶的套路,也找到了足於讓他們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通過卡住出貨來逼迫終端客戶向他們施壓,從而得到自己滿意的結果。

不過,WK、ST和易方達又有些不同之處,易方達的主要訂單都在國內,而且很分散;而WK和ST的客戶都集中在歐洲,訂單也都主要是來自一個客戶以及這個客戶下遊的OEM廠家,且主要客戶的訂單比率都占總銷售的一半以上。而且WK和ST之間又存在著一些不同:WK的訂單量大,售後的支持力量也更強大,他們除了德國總部,在法國、墨西哥、中國香港和內地都設有辦事處,但是單價不高;而ST訂單量規模相對小一些,公司的規模也相對較小,不過,單價相對於WK來說要好一些。他們之間還有一個最顯著的不同點是,WK的客戶公關做得很到位,他們和客戶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密,跟歐普之間的合作關係也很融洽;而ST由於中華區的總經理也是個女人,在客戶費用問題上處理得不是那麼大氣,跟自己的終端客戶和歐普之間的關係都不是特別好,多了一絲公事公辦的味道。

由於這些方麵的不同,徐亞麗製定的對策也不一樣:對於易方達,她是想直接終止合作;而對於WK和ST,她則隻是想剔除掉WK和ST的中間角色,但是卻要把他們的終端客戶拉過來,畢竟如此大量、穩定、持續的訂單是所有公司都夢寐以求的。

這些資料都是徐亞麗來到歐普的這幾個月當中,通過各種渠道收集到的。她在跟易方達談條件之前,便將三者之間的數據進行過詳細的比較,這才決定先拿易方達開刀——這個事情的決定過程連柳鳴山都蒙在鼓裏,辜振鴻、方卓青他們就更不知情了——並且在雙方的談判中表現得遊刃有餘。不過,易方達的事情好處理,因為他背後的核心人物夏帆已經被趕走了。但是,WK背後的柳鳴山和ST背後的方卓青卻都還在,要想處理這兩個客戶,必須要說服他們同意才行。隻有他們采取配合的姿態,徐亞麗才能夠將事情辦得順利。但他們兩個肯定不會爽快地同意,也不可能像夏帆一樣將他們先趕出歐普再動手。也就是說,徐亞麗必須正麵說服柳鳴山和方卓青,或者至少是其中一個,先撕開一個口子,後麵就容易了。

徐亞麗心裏現在所糾結的是,在WK和ST當中,從誰身上突破效果是最佳的呢?從阻力來看,自然是ST會相對小一些;而從成功之後的效果和影響力來看,WK則是不二的選擇。

徐亞麗將鉛筆一下子點在ST上,一下子又點在WK上,然後又點回了ST,顯得有些猶豫。這樣來回幾次之後,徐亞麗似乎決定了,她把右手握著的鉛筆重重地點在了WK上,由於用力太猛,鉛筆芯應聲而斷。徐亞麗沒有理會,將斷了芯的鉛筆扔到了抽屜裏,接著把桌子上那張寫有ST、WK的白紙揉成一團丟到了角落的垃圾簍裏,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權衡再三之後,徐亞麗之所以還是選擇了WK,是因為她考慮到一旦訂單規模最大的WK拿下了,那剩下的其他客戶根本就不在話下了。至於柳鳴山,從這幾個月對他的觀察以及他現在的表現來看,徐亞麗有把握能夠說服他,或者說,不是說服,而是製服。不過,徐亞麗並沒有找柳鳴山直接攤牌,而是繞過他找到方卓青先做了一個前期的安排。

她把方卓青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繞了個彎子問道:“最近我們跟WK之間的生意還順利嗎?”

“還好,目前一切都比較正常。”方卓青麵對這個問題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徐亞麗怎麼突然關心起WK的事情來。

徐亞麗點了點頭,接著道:“前陣子,我看到WK的Andrew和Beata好像來過我們公司吧,有什麼重要事情嗎?”

“也沒什麼重要事情,就是說他們上海的客戶投訴我們的貨物質量不高,出了很多問題,要我們提供對策改善,同時安排人員去上海做分揀。” 方卓青說道。他沒敢將那一萬多港幣的分揀費用說出來,怕引起徐亞麗的不滿。

誰知道徐亞麗並沒有深究下去,而是說道:“我記得他們上海的客戶叫強生控製是吧?”

“對,強生控製,是專門生產汽車零配件的,目前世界排名前三。”方卓青答道,“這是美國強生集團設在上海的一個分公司,設有一個全球質量控製部門,主要給他們亞太地區的客戶供貨,同時也協助美國總部以及歐洲的其他分公司跟進品質投訴的問題。因為強生集團的供應商主要都在中國內地。”

徐亞麗問道:“我們現在交給強生的產品,主要是交上海還是歐美?”

“大部分是交歐美,上海隻占不到30%的比例,其中還包括強生在深圳的一部分產量。”方卓青答道。

徐亞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平時我們跟他們都會定期聯係嗎?”

方卓青答道:“有聯係,但是直接聯係的機會不多,因為我們是通過WK接強生訂單的,一般是歐普和WK共同麵對他們。”

徐亞麗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又問道:“你有沒有上海那邊的負責人的聯係方式?”

方卓青想了想,答道:“好像有,我記得有他們質量管理經理和采購經理的名片,是上次他們來歐普做年度稽查的時候交換的。”

“你確定?”

“您等一下,我去找找看,再確認。”方卓青回到辦公室翻遍了自己的名片夾,還真的找到了這兩個人的名片,然後回來向徐亞麗確認道,“徐總,找到了。”

徐亞麗接過兩張名片,盯著看了一會兒,又問道:“你跟他們有聯係過嗎?”

方卓青先是搖搖頭,後來又點點頭道:“業務上的聯係不多,但是中秋節的時候我們送過一批月餅給他們,當時我跟他們都打過電話。”

徐亞麗接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們跟WK的關係如何?”

“不是太清楚。”方卓青不知道徐亞麗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來,搖了搖頭道,“不過,從轉過來的郵件來看,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還不錯,很少有爭吵的時候。”

徐亞麗又拿著手中的這兩張名片看了起來,老半天之後才沉吟道:“方總監,是這樣的,你看看能不能直接跟他們聯係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一個時間,我們去上海拜訪他們一下。”

“沒問題,我馬上可以叫WK安排。”方卓青並沒有聽清楚徐亞麗這句話的重點。

徐亞麗馬上擺擺手道:“不是讓WK安排,是我們直接跟他們接觸,完全避開WK,你明白嗎?”

方卓青總算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他遲疑道:“徐總,這有些不太妥當吧?”

“我知道這有點兒不合規矩。”徐亞麗解釋道,“我跟你明說吧,我們想跟他們洽談一下,看看能不能繞過WK直接跟我們合作,我的意思你懂吧?”

方卓青聽了這話,心裏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易方達的事情還沒完,徐亞麗這麼快就又打起WK的主意來。不過,他嘴裏卻說道:“徐總,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徐亞麗打斷了他的話,“我想你也應該還記得我前兩天在管理層會議上說的那些話。你隻要給我問問他們能不能安排一個時間見麵,剩下的事情我們再說。”

“好吧,我試試看吧。”方卓青知道沒有辦法拒絕這個要求,隻好先應了下來。

“你可以將我們的意圖說得詳細一點,對強生那邊沒什麼好隱瞞的。”徐亞麗表情嚴肅地交代道,“但是,對於WK這邊,我要你完全保密,並且在我正式宣布這個事情之前,你也要對公司內部完全保密。”

方卓青應承道:“好吧,我明白。”

對於徐亞麗的這個要求,方卓青感到非常驚訝,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向總經理柳鳴山通報這個事情。除了想聽聽他的建議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是站在WK背後的那位重要人物。但是,想到徐亞麗讓他保密時那副嚴肅的表情,方卓青又有一些猶豫。事實擺在這裏,既然徐亞麗已經將這個事情提上日程了,那肯定是考慮到了柳鳴山的反應,而且早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跟柳鳴山通氣,一旦被徐亞麗發現,那就有可能把自己也陷進去。

剛剛發生在兩天前的王傑事件讓方卓青多留了一個心眼,他決定先跟上海強生聯係,等情況明了之後再跟柳鳴山攤牌。於是,他按照卡片上的地址,跟上海強生的質量經理賀嘉義和采購經理張明發了封郵件。在郵件裏,他並沒有談到直接合作的問題,而隻是說歐普新來的總裁想前去拜訪一下他們,同時也對目前由歐普產品造成的投訴做出檢討,以方便日後的進一步合作。在郵件的末尾,方卓青特意寫道:這雖然僅僅是一次非正式的拜訪,但是我們希望歐普跟強生的關係能夠有一個新的開始。

郵件裏隻字未提WK,也沒有解釋為什麼要撇開WK直接聯係強生,方卓青料想強生那邊能夠明白這份郵件背後的含義。

“曲線救國”

由於跟徐亞麗的交涉再次沒有結果,夏帆決定暫且先不理會歐普這邊了,而是將全部精力放在開發新的供應商以吸收手上的訂單這件事上。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跟歐普的這次談判不太可能有多好的結局了,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而最壞的結果就是,易方達現在跟歐普直接終止合作,歐普不再生產易方達的訂單,生產線暫停的訂單也全部報廢,而易方達則拒付兩千多萬貨款和差不多1000萬的材料損失費。雙方兩敗俱傷,歐普損失了3000萬的貨款,易方達則會因為那1000萬無法交貨的訂單而承受相應的損失,這筆損失費到現在還無法估算。

這段時間,何智勇已經跟現有的幾個供應商接觸過多次,還包括臨時找朋友消化了幾百萬的訂單,但是手頭上卻還有500萬的訂單沒有辦法安置,而且易方達被凍結的那1000萬訂單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夏帆看到這個結果跟當初估算的情況差不多,知道何智勇已經盡力了。500萬的新訂單還好說,至少還有一段時間的緩衝期,而易方達被凍結的那1000萬訂單卻是致命的。現在已經有客戶在追著要交貨了,一旦半個月內這些被凍結的訂單還無法釋放,那後果將非常嚴重,客戶因停拉而造成的費用將會高得嚇人。所以,現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怎麼來盤活那1000萬的訂單,這也是最讓夏帆感到頭痛的。如果這批訂單全部找其他供應商重新生產的話,且不說別人的產能是否能夠滿足,單交期就肯定滿足不了;夏帆還有一層顧慮就是,一旦重新找到新的供應商去生產這批訂單,而徐亞麗又突然答應接受他的條件,那易方達就必須承擔重複生產所產生的費用。想來想去,夏帆還是覺得,這個問題最完美的解決方案就是歐普能夠釋放這批訂單,然後完成交貨。

夏帆決定再次找柳鳴山和方卓青溝通一下,讓他們兩個從中斡旋,看看徐亞麗能否接受現在的這個價格。但是,柳鳴山和方卓青聽到夏帆提出的建議,不約而同地都搖了搖頭,表示很難說服徐亞麗;更深一層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不想去跟徐亞麗交流這個問題。

“難道沒有一點兒機會了嗎?”夏帆不死心地繼續問道。

方卓青看了柳鳴山一眼,說道:“估計很難,可能性很小。”

夏帆轉頭問柳鳴山:“柳總,你跟徐總接觸較多,你覺得呢?”

柳鳴山淡淡地說道:“老夏,從你離開歐普的那一天起,你對徐亞麗的認識就應該比我深刻了。”

聽到這話,夏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的確,從歐普離開的那一天,可以說是夏帆幾十年職業生涯的“滑鐵盧”,簡直可以用“奇恥大辱”來形容。他夏帆想到過無數種離開歐普的方式,唯獨沒有想到過這種。當他開著車子緩緩地駛出歐普大門的時候,透過倒車鏡,他仿佛看見的不是一棟沒有生命的建築,而是徐亞麗在裏麵咧開血盆大嘴,樂得正歡。在那一刻,他才真正認清了徐亞麗的真麵目,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被一個女人如此算計,夏帆有一肚子的氣,隨時都想著逮著機會將這個麵子找回來。可是現在這個情況,夏帆卻沒有辦法去付諸實施,因為徐亞麗正騎在他的脖子上拉屎,而自己卻還沒有能力將她掀下來。

柳鳴山看到夏帆這副樣子,接著說道:“老夏,徐總的意圖你也知道了,我勸你不要抱太大的幻想了。”

夏帆回道:“我知道,可是現在易方達麵臨著很大的困難,必須找她來解決。正是徐總不按照商業規則出牌,才使得易方達陷入了目前的困境。”

“你早幹嗎去了?”柳鳴山毫不客氣地說道。對於夏帆現在的處境,他既有一絲兔死狐悲的感慨,又對夏帆以前的所作所為還心存芥蒂,覺得目前的一切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活該他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