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慈雲桂在北京接受了任務。回到學校,迎接他的卻是一瓢冷水:有的人認為困難太大,有的人說他好出風頭,也有的人說他瞎吹牛皮,就連關心他的人也埋怨他,現在這種時候,你這是何苦呢?

等回過神兒後,慈雲桂自己也有點發愁了,這麼大的工程,兵在哪兒,將又在哪兒?

隨後,慈雲桂經過緊張的籌建,一支幾十名的科研隊伍又重新組成了。技術骨幹大都是他從事計算機工作的老戰友和他培養出來的學生。

1970年春節剛過,北國的哈爾濱還是一片冰天雪地,他就帶領一批人到全國幾十家工廠和研究所去調查研究。從關內關外,到大江南北,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帶領20多人躲進上海嘉定一個偏僻的旅館裏,開始了緊張的草圖設計。

江南的冬天,屋裏比屋外還要冷。住慣了東北暖窯式房屋的慈雲桂和大家一樣,常常被凍得不停地搓手哈熱氣。

有的人用被子裹住腳和膝蓋,在床上工作;有的索性搬一條板凳鑽進開水房裏,就著鍋爐散發出的餘熱,舒展雙手進行方案設計。

1970年3月,慈雲桂他們終於拿出了計算機樣機的設計草圖。

隨後不久,哈工大計算機係遷到湖南長沙市。慈雲桂將研製百萬次計算機的骨幹保留了下來。

但是,他們的工作點,卻被安置在郊區一座破爛的農校養鴨棚裏。鴨棚裏的地上積滿了厚厚的鴨糞,牆上塗著一些標語。

慈雲桂二話不說,自己動手,用鍬鏟,用手扒,用擔挑,清除了鴨棚的積糞,又用白灰水刷淨牆上的標語。

鴨棚裏沒有電,自己接線安裝。隨後,他們把自己的家眷搬來了。家眷沒有宿舍,慈雲桂他們就把破亂的教室用三合板隔成幾個小宿舍。

一盞燈照著幾家人,一個小孩餓哭,全隊聞聲不安。當地蛇多,大家夜裏加完班回家怕踩著蛇,手中就拿一根竹竿或樹枝,像戰士探掛弦地雷一樣,邊撥拉邊走。

就這樣,慈雲桂他們磕磕絆絆一直奮戰,直到1974年秋天,總算完成了各種試驗模型和全部生產圖紙。

隨後,慈雲桂帶領40多名科研人員來到北京某廠,正式投入樣機生產。

這裏沒有房子住,他們用油毛氈搭棚子住在露天操場上。夏天,棚子裏悶熱得像蒸籠,大家成天汗流浹背的。冬天,西北風像刮刀子一樣,棚子裏冷得刺骨。買了爐子卻沒有煤。

半夜裏,慈雲桂被凍醒了,他對其他隊員說:“不行,這樣非凍死不可。走,為了計算機,犯法一起犯!”

說完,他就組織起了“偷煤隊”,在附近的工廠裏偷回一些煤,生起了土暖氣,這才挺過了北京的嚴寒。

每當回想起這段經曆,慈雲桂總是風趣地說:“就這段生活,足夠拍一部電影的。”

就這樣,幾十個人風風雨雨,艱苦奮戰了10個春秋。1978年10月,我國第一台百萬次計算機終於勝利地通過了聯調和穩定性考試,主機係統連續運行169小時,超過了設計指標,捷足先登,安裝上了“遠望1號”測量船。研究雷達和通信係統

1974年9月,建造海上測量船終於在上海江南造船廠鋪下了第一塊鋼板。

測量船船體在工人師傅手中的焊槍噴射出一道道白熾的烈焰中逐漸成型。

由於特殊任務的需要,各種比陸上測控設備水平都上了一個台階的船上測控設備正在加緊研製之中。而發射洲際導彈的首要任務是測火箭彈道的軌跡,即外測。

為實現這一測量目標,測量船總體所在原方案設計中準備了兩種主要設備:其一是180雷達,其二是光學影像經緯儀。

早在1969年,擔任“718”工程設備組研製任務的測通所副組長劉富魁,便開始了測量雷達方案設計和技術論證。

1970年,180雷達的指標論證和總體方案已基本結束。此後,劉富魁便一頭紮進南京某所,與這裏的技術人員一道邊設計邊研製。

1973年,測量雷達電掃描技術關仍未突破。為不影響全局進程,國防科委確定采用“小天線”裝置來提高雷達截獲目標的能力。

不久,劉富魁他們的“小天線”裝置研製成功了。

測量船的通信係統,是由方俊奎、邊居廉、賀瑞法他們負責研製完成的。

早在1966年底,有關部門就已初步構畫了通信係統的框架。

之後,中央專委又派測通所方俊奎、邊居廉、賀瑞法等通信技術專家到上海南翔、真如國際短波通信台進行了長時間的調研、分析、論證。

中途因種種原因,本來負責攻關的5個人的通信工作班子,隻剩下了方俊奎、邊居廉和賀瑞法3個人。

即使這樣,3個人也隻能利用“空隙”時間,加班加點去搞方案設計。

此後不久,方俊奎他們3個人使出渾身解數,總算完成了“718”工程通信係統總體方案。

測量船的通信係統立項報告確定後,方俊奎等人初步落實了一些主要設備的研製單位。

總體方案中有些項目需要國務院總參、國家郵電部、國際通信台、海軍出麵才能完成。

這些,僅靠方俊奎他們3個人的力量,是遠遠不能達到的。

1970年12月15日,中央專委會議之後,通信係統交由軍委通信兵部協調抓總,總體技術工作則仍由測通所負責。

同時,測通所被授予“隨時可以使用部隊配合施工”的權力。

自軍委通信兵部全麵介入測量船的通信係統後,測通所便迎來了“718”工程通信係統研製和建設的第一次高潮。

擔任衛程通信組組長的邊居廉帶著方俊奎、賀瑞法和兩名不定期參與工作的助理員,棄兒舍女,常年奔波在外麵,他們每年的行程達幾萬公裏。

這期間,他們既是技術人員,又是宣傳員,為“718”工程通信係統的建設,他們跑短了雙腿,磨破了嘴皮。

盡管在國務院、中央軍委一再督促下,“718”工程的研製工作已全麵鋪開,但由於各種原因,各項工作進展仍十分緩慢。

1977年,張愛萍重新回到科技工作第一線後,決心把國防尖端事業搞上去,並向黨中央提出了以“三抓”任務為重點,加速發展導彈航天事業的建議。

1979年6月,張愛萍不顧自己年齡大、身體差,專程趕到上海主持召開“718”工程協調會議。會上,他特別強調說:

我們國家當務之急是搞出洲際導彈,要在1980年前完成向太平洋發射進行全程試驗的定型任務。

他還說:用3年時間,務必把“718”工程搞出來。到1979年12月31日,測量船隊必須完成出海執行任務的一切準備。

隨後,全國都動員起來了。“718”工程的各係統工作都倒計數排進度,領導深入基層,各單位全力以赴投入工程建設。

至此,拖延了10年之久的“718”工程,發起了最後的衝刺。

1979年底,“718”工程通信係統完成了岸、船所需的200多種、2000餘台套、有線和無線設備的研製,架設、調通了南從廣州、北到北京、西至東風導彈試驗基地、東至上海範圍內的數百條通信線路,為執行洲際飛行試驗任務作好了充分的準備。總體安裝和調試測量船

1977年8月和10月,我國兩艘主測量船先後在上海江南造船廠剪彩正式下水,並分別被命名為“遠望1號”和“遠望2號”,字體選用毛澤東的手書。

8月30日,在“遠望1號”下水前的一天晚上,測量船總體所就船體焊縫等質量問題開了一整個通宵的論證會。

由於在檢驗船體時采用了兩種方法,檢測得出了兩種懸殊極大的結論:經超聲波檢查合格率極高,而X光檢查合格率卻又很低。

因為船體焊縫的質量事關重大,所以,會上造船和接船雙方對兩種結論爭論不休。建造一方對質量很自信,而接船的一方對船體的焊縫卻很擔憂。

深夜,會議還在進行中,張愛萍從北京打來兩次電話,當他全麵了解會議情況後,明確表示支持接船一方堅持高標準的意見。這對會議的定局起了關鍵性作用。

到天快亮的時候,會議確定:

立即向上海市委彙報:“遠望1號”必須在下水之前作全麵的嚴格檢驗。

“遠望2號”因為當天下水,工作船台已全部拆除,決定對船體的水上部分在下水後用X光複檢;水下部分待第一次進塢時必須再作檢驗。

1979年7月,“718”工程進入特種設備安裝階段。國防科委政委李耀文、副主任陳彬專程趕到上海,主持召開協調會議,解決有關問題。

根據“三抓”任務測控的原設計,遠洋測量船上要安裝2000多台套電子和機械設備,鋪設1000多根電纜。

作為全船核心的測控係統中心計算機,經過開設的60多個通道,10多萬條指令,要把測控、通信、導航定位、氣象等係統有機地聯係起來。除了硬件係統外,軟件係統的研製也占有重要地位。

可以說,測量船是集高、精、尖測量通信技術於一體,具有當代國際先進水平的“海上航天測控城”。

大批測控、通信設備陸續研製出來了,在進行了裝船前的整架聯試、技術指標檢查、考機和陸上校飛後,開始陸續運抵上海裝船。

但由於某些測控設備很晚才上船安裝,原計劃用半年時間完成地聯調、標校和校飛工作,必須壓縮在3個月內完成。

本來要在半年內完成全船的聯調工作,現在要壓縮到3個月完成,所有現場測試聯調人員壓力很大。

但退路已經堵死,不能因為測量船沒有準備好,影響“東風5號”洲際號彈全程試驗這個全局。

於是,現場調試人員隻好連續作戰,白天進行聯調,夜間進行軟件調試,人員換班,機器不停,每班工作12小時左右。

11月6日,張愛萍又同陳彬、錢學森親赴上海,檢查測量船質量和測量設備聯調情況,安排從12月中旬開始的測量船在海洲灣海域試航和海上聯調計劃。

為了考核測控設備在船搖狀態下的穩定性能,檢驗中心計算機軟件的正確性,全船各係統工作的協調性及電子設備的抗幹擾性能,兩艘測量船先後從上海江南造船廠啟航,開赴山東沿海進行動態聯試和校飛模擬的適應性演練。

飛機從青島膠縣機場起飛不久,船上各測量設備便相繼傳來了激動人心的報告:

發現目標!跟蹤目標!計算機引導、模擬引導、寬窄波束轉換準確可靠!

當時,測通所早期承擔180雷達總體方案設計的劉富魁聽到報告,回想起“718”工程15年的艱難曆程,心情格外激動。

不巧的是,劉富魁暈船,船隻要一搖晃得厲害,他就得躺在那兒不能動。服了治暈船的藥,副作用太大,更是受不了。

可有時還要討論有關技術問題,他又站不起來,大家隻好跑到他住的房間裏,坐在他的床周圍討論相關的問題。

有時劉富魁勉強坐起靠在一角,剛坐一會兒,大家看他臉色又煞白了,趕忙勸他:“不行,不行,你還是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