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對縱橫捭闔的政治家來說,猶如手心手背一樣,翻來覆去,是信手由之的家常便飯。章 似真似假,半真半假,真亦是假,假更是假。結果,整個社會變成了謊言與真理不分,光明與黑暗相似,道德與偽善同在,殺手與救世主難辨的是非不明的世界。於是,每個人連價值標準也撲朔迷離起來,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是他自己,抑或不是他自己,也大可懷疑,因此,真誠自然成了不知所雲的東西了,章 在鬥爭的漩渦裏,一個人,要沒有一點聰明和應變能力,注定是要失敗的。
遙想公謹當年
《三國演義》章 周瑜式的嫉才情結,排他心態,在作家章 幸虧周瑜不是作家,他要搞寫作,\"建安七子\",都出不來。章 赤壁之戰時,要是諸葛亮像剛出道的文學青年,見到編輯鞠躬,見到作家作揖,見到評論家磕頭,也許周瑜就不把他當回事了。可他又借箭,又借風,神氣活現。赤壁之戰後,周瑜著著輸棋,竟被諸葛亮活活氣死了。臨死,仰天長歎曰:\"既生瑜,何生亮!\"章 其實,正史《三國誌》中的周瑜,\"性度恢宏\",那是胸襟開闊的人物。孫權與陸遜討論時說:\"公瑾雄烈,膽略兼人。\"程普說過:\"與周公瑾交,若飲醇醪,不覺自醉。\"可見是個很有人格力量的男子漢。而且《三國誌》中說他\"長壯有姿貌\",\"少精意於音樂\",可見他確是蘇東坡筆下那個\"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的風流人物。他當時不可能,也沒必要把諸葛亮太放在眼裏的。章 公元210年,他給孫權的信中說:\"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隻字未提諸葛亮。以及曹操後來給孫權的信中說到\"赤壁之戰,值有疾病,孤燒船自退,橫使周瑜虛獲此名\"的章 但由於小說家的虛構,揚抑之間,章 於是,他垂死時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悲鳴,就成了一個應該蓋世而未蓋世,應該得到一切而來不及得到的英雄,在他命危旦夕,已無法再一爭短長時的絕唱。很痛苦,很悲傷,死也咽不下章 章 中國人的心態,可能與中國人繁殖孳生得太多太快有關,一切的幸與不幸,一切的憂患禍福,都和人口眾多,過於密集,以致生存空間變得狹窄擁擠有關。於是,就產生了像物理學所說的,作為物體,人與人之間的相排斥,相敵對,相嫉妒,相傾軋的行為,遠遠大於相吸引,相聯係,相匹配,相協同的現象。
無妨假想一下,當人口密度每平方公裏為一個人時,人需要他人是第一位的。當每平方公裏為一萬人時,人提防他人是第一位的。當每平方公裏為百萬人時,連空氣都不夠呼吸,生存競爭,便是第一位的了。因此,人口眾多,物產有限,形成了中國人心態中的獨占欲,霸有欲。典型的狀態是:一天不能二日,一山不容二虎,隻有一個饅頭,分開來吃兩個人仍是饑餓,就不如拚個死活,一人享用。於是,有你無我,有我無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勢必要幹掉對手,才能用饅頭蘸著鮮血,從容地領教老子天下第一的風光。文壇不大看得見刀光劍影,但彼此之間的傾軋,有時也頗有血風腥雨的味道。
章 在章 劉玄德的仁義
《三國演義》中的劉備以仁義誠信,感召天下,從一個救了董卓,反而遭董卓白眼的平頭百姓,在討卓的盟軍中,隻是站在公孫瓚身後當跟班的些微角色,終於成了鼎立的三雄之一,被曹操譽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的風雲人物。他那時一無地盤,二無兵馬,依人籬下,能令世人刮目相看,他的仁義誠信,確實起了一部分號召的作用。
但他後來,所以在三分天下中,始終處於苟安一隅的最弱地位,雖有孔明、龐統智謀之士,關、張、趙、馬、黃等勇武之將,而未能大發展,大開拓,東不能與孫吳擷抗,北不能與曹魏爭雄,章 任何政治行為,都得把握其一張一弛,有收有放,包括極其表麵層次的,例如打出來的任何旗幟、口號,都不宜過頭,凡過頭,強化到極致,必然走向它的反麵。古往今來,有無數章 劉玄德的仁義,有時也很害了自己的。取荊州,就是一個例子,劉表病篤,孔明建議他取荊州,以拒曹操。他也認為\"公言甚善\",但又說:\"備受景升之恩,安忍圖之。\"孔明警告他:\"今若不取,後悔何及!\"他那仁義勁一上來,罔顧其他。\"吾寧死,不忍作負義之事。\"隨後劉琮將荊州獻於曹操,伊藉和孔明都勸他\"以吊喪為名,前赴襄陽,誘劉琮出迎,就便擒下,誅其黨羽,則荊州屬使君矣\"。劉備又是那一套:\"吾兄臨危托孤於我,今若執其子而奪其地,異日死於九泉之下,何麵目複見吾兄乎?\"於是本來唾手可得的劉表的荊州,變成曹操的荊州,然後又變成在道義上是孫權的荊州。他呢?無論諸葛亮用怎樣的言辭,強詞奪理,說到底,也是暫借棲身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