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1 / 1)

周遠回來沒問警察來過的事兒,我也沒主動說。其實心裏還有點慶幸,他若是問了,我還真不好答。我不想騙他,可劉警官他們說的話又不能不讓我多長了個心眼兒。如果真是安平集團的問題,周遠身為集團老總,不會一無所知。那麼,他在其中到底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我真的不知道。

等腿好得差不多了,我就讓周遠辭退了特護,自己專心地做起家務來。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這麼一天,每天早上起來,所考慮的隻是今天做什麼花樣菜式的問題。隻是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便有些乏味。我畢竟沒那享福的命,在這裏窩了一個來月,竟萬分地無聊起來,總是尋著各種理由借口出門走走。

學校快放假的時候,院裏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有年貨要發,讓我過去領。我便趕緊地打了車出門。

下了幾場雪,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白瑩瑩的雪光中。街上還有人打掃,總能見到青色的地麵,一進了學校校門,才知道什麼叫做銀裝素裹。學生們大多已經放假回家,因而校園裏格外冷清。長長的小路上,連腳印也少見。

門衛卻還是極盡職的,的士開到大門口便再不準進。我隻得攏了攏圍巾,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走。

好些日子不見,辦公室裏的幾個同事很是熱情。關切地問起我的傷勢,甚至,還有人,會挑眉擠眼地問我什麼時候和周遠結婚。我隻是笑笑,不知該怎麼答。

寒暄了一陣後,我去學院後勤領年貨,除了一個紅包外,還有好大幾箱子水果堅果之類,倒把我給難住了。想了想,還是打電話給周遠,讓他下班後過來學校一趟,把這些東西一道兒運回去。

事情解決後就在辦公室繼續跟一群人閑聊。其實大家的動作都已經差不多完結了,但學校行事曆上有規定,非要等到那時候才放假,大夥兒在辦公室無所事事,紛紛打牌聊天地打發時間。

我們說了一陣,不外乎學校裏各種各樣捕風捉影的八卦,有老師的也有學生的,還有人提起沈楓,說是那孩子最近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打架了,也不惹是生非了,雖然不像別的孩子那麼乖巧,但終究老實了許多,還說明年要出國,這會兒還在學校辦各種手續。

我對沈楓沒什麼好印象,許是他與沈婉同胞姐弟的緣故,總是有點敬而遠之的心態。想必他對我,也是如此的。

又聊了一陣,忽然聽到有人說起館長的身體。我才知道,原來我不在的時候,館長也進過醫院,還住了不短的時間。我在她老人家手底下也幹了幾年,終究有些感情,不知道她住院倒也罷了,如果知道了卻不去看她,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在年貨中挑了幾件輕的,又包了個紅包,去圖書館看她。

她精神倒是不錯,臉色也紅潤,倒看不出有生病的痕跡。我們說了一會兒話,我便告辭回來。

走到半路上,遠遠地瞧見一個人,瘦高個兒,穿著身黑色的大衣,脖子上係了條白色的大圍巾,襯得一張白皙的臉更加俊秀,竟然是和我不對盤的沈楓。

正猶豫著要不要躲他一躲,他卻已經瞧見了我,步子明顯大起來,徑直朝我走過來。近了些,才發現他剪了頭發,之前搭在眼前的劉海全沒了,換成了短短的小平頭,這幅模樣與他之前的樣子十分不同,不過卻精神許多。

他先叫我,低低的聲音,喚了一聲,“許,許攸老師。”

我驚詫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他竟然會叫我老師,真不是我聽錯了麼?

沈楓又走得近了些。我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不安和猶豫。這個孩子,今天吃錯了藥了?

他卻不看我,低著頭,眼睛不知望向哪裏。就著這角度,我清楚地瞧見他濃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猶如蝶翼。然後我就想,其實這孩子也不是那麼討厭的。

“對不起。”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沒頭沒尾的,讓我摸不著頭腦。我還想再問,他已經果斷地一轉身,撒開步子就往遠處逃。那步伐,那姿勢,好似我是要吃人的洪水猛獸一般。我著實想不通。

回去的路上我就一直想,沈楓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要這麼誠心實意地向我道歉。難道是那天晚上我和周遠一塊兒出門的時候被他撞見然後向沈婉告狀的事兒?老實說,事後我也沒吃虧,倒是沈婉那次估計被我氣得不輕。沈楓就因為這事兒覺得對不起我?這也實在太不像他的風格了吧。

周遠來接我的時候,我就把這事兒一一地八給他聽,然後說:“想不到沈楓還這麼感性啊,我原本還挺討厭他的。現在看看,其實也沒那麼可惡的。”

周遠皺了皺眉,說道:“沈楓最近也是奇怪,他剛進大學的那會兒,家裏頭可使了勁地要送他出國,他卻不肯。最近也不知道怎麼著的,又非要纏著出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連他都不知道沈楓在想什麼,我又哪裏猜得到。不過橫豎都和我無關,說了兩句,便轉去了其他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