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3)(1 / 3)

我與京舒在香水廚房裏,麵前的桌子上象征性地擺了幾碟菜,但我們誰都沒有心思去吃。京舒約我來,卻長時間呆坐在椅子上發呆,我知曉了昨天夜裏發生在京家老宅的事,心中的震驚已無法用語言來表述。

我們就這樣相對無言枯坐在酒店裏,包間裏的冷氣開得很足,沒多一會兒,我的全身就變得徹骨地涼。

火龍的淫威似乎無法與現代科技抗衡,熱得像蒸籠樣的城市裏,一定還有很多這樣的房間,它們源源不斷地將熱氣排放出去,自己變得清涼怡人。隻是它們排放出去的熱量還在不斷增加這城市的溫度,讓那些無法擁有這種房間的人更加無所遁形。

人與人本來就是生而不同的,任何冠冕堂皇的措辭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肥馬顯然是個很特別的人,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僅僅是容貌有別於常人,那麼,經過昨夜之後,他的與眾不同已經上升到了某種世界觀的範疇。京舒適才對我的講述非常詳盡,我沒有理由懷疑京舒會在這時候跟我開這樣一個玩笑。而且,我還知道,京舒數年前性格的改變,是因為我們共同經曆的一些往事。往事像讓人驚懼的幽靈,徘徊在我跟京舒的生活邊緣,我們毫不懷疑它確實存在,但卻誰都不願主動提及。

這是京舒改變性格後第一次跟我提及肥馬。

肥馬在我們生活裏,已經消失了整整六年。

一九九零年的時候,我們讀高中,那時候海城京家已經再次非常有錢了。京舒在學校裏,處處表現出一個大哥的氣度與風範來,因而在他周圍,牢牢團結著一幫鐵杆兄弟。我與肥馬都是其中的成員。

肥馬能加入到我們這個小團體中,基本上靠他任勞任怨的老黃牛精神。那時候,他在學校裏經常受到校外一幫社會青年的欺負,他那與眾不同的身段與白得像女人的膚色,在任何場合都會成為矚目的焦點,小痞子選擇欺負的對象也不例外。有一次,肥馬被那幫小痞子堵在校門口的一條小巷裏,搜去了身上僅有的幾塊錢,小痞子們還不滿意,一頓拳腳把麵前這個胖家夥揍得滿臉是血。當小痞子最後離去時,肥馬竟然衝上去向他們索要被搜去的錢,結果當然是再次遭到毆打。那一天,京舒領著我們幾個人從邊上經過,京舒完全是一時的衝動,上前攔住那幫小痞子。我們幾個還沒發育完全的高中生,當然沒放在那些社會閱曆豐富的小痞子眼中,他們很快舍了肥馬把我們圍了起來。在人數上,他們也占絕對的優勢。

\"我大哥是京雷,二哥是京揚,你們動我一下,就別想再在這城市裏呆!\"京舒毫不畏懼,挺直了胸膛很驕傲地說。那時的京舒意氣風發,頗有些飛揚跋扈為誰雄的氣勢。

那天的結果是小痞子們嘴裏罵罵咧咧嘟囔了一些什麼,然後拋過來幾句狠話,最後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並且,從此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找過肥馬的麻煩。

京舒的二哥京揚倒還罷了,小痞子們不會注意已經開始在電視及媒體上頻頻亮相的民營企業家,但是京雷在這城市黑道的震懾力,卻足以讓那些小痞子望風而逃。嚴格意義上講,京雷並沒有在社會上混過,但他卻師從海城市一代拳王鐵羅漢。鐵羅漢的父親據說在河南少林寺呆過,本來是那裏的一個和尚,後來還俗娶妻生子,將自己一身武功都傳給了鐵羅漢。鐵羅漢在文革中是反到底的一名幹將,相傳有一次他遭到人民公社數十名大漢的伏擊,仗著一雙鐵拳,他竟然將伏擊者盡數打倒在地,一夜間,聲名遠播。正是依仗這名頭,革委會成立之後,反到底的其他幹將無不受盡折磨,而鐵羅漢閉門不出,竟然沒有人敢到他家裏去生事。文革結束,社會上散兵遊勇紛紛投到鐵羅漢麾下,那是個崇尚武力的時代,鐵羅漢在那些江湖兒女的心目中就是傲世的英雄,因而鐵羅漢雖不為官,亦不富有,但在海城市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當然後來鐵羅漢憑借這種勢力創辦企業,漸漸被利欲衝昏了頭腦,為了賺錢,不惜作奸犯科,傷人性命,最後東窗事發,一代梟雄被押赴刑場。這已是後話。京舒的大哥京雷,跟在鐵羅漢身邊整整三年,後來高中畢業,去了北京體育學院練拳擊。因為之前鐵羅漢的傾心傳授,京雷基本功比一般學員要紮實得多,後來在一次全國的拳擊錦標賽中獲該級別的第二名,在海城一時名聲大噪,人們便將鐵羅漢的綽號加到了他的名字前麵。數年後,京雷回到海城,創辦了海城第一所搏擊學校。那時候學校的學員很多都是在社會上混的,他們來博擊學校的目的基本上為了現在或者將來麵臨的大小戰役。有了這樣一班弟子,學校外的那幫小痞子又怎麼敢摸這樣一個老虎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