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惠!\"胭脂忽然聽到京舒低低叫她的名字,她全身一震,抑製許久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她適才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京舒的這一聲呼喚,卻讓她再也忍俊不住。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京舒,低低地聲音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安曉惠,現在我是胭脂,泰國降頭師猜波的孫女。京舒,對不起。\"京舒衝到胭脂的身後,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奶奶對我們京家的仇恨是錯誤的,那麼,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就算我留下來,我們也再回不到從前了。\"胭脂低泣道,\"京舒,我們之間的事情注定是一場錯誤,我終將回到奶奶身邊,現在,忘了我是你最好的選擇。\"京舒淒然,身子漸漸凝固,但雙手卻仍搭在胭脂的肩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落魄地道:\"天氣已經沒那麼熱了,秋天就要到了。\"在秋天裏,穿上婚紗的胭脂再不會成為他的新娘了。
京雷上前,攬著三弟的肩膀,想勸慰些什麼,卻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
胭脂轉身,淚痕還掛在臉上,但神情已變得堅定:\"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也該走了。在我臨走之前,我隻希望你們能接受我的道歉。\"京家兄弟互相看了看,都無言以對。胭脂這年夏天在京家的所作所為,豈是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但這時候,有誰能難為這樣一個獨自身在異國的女子?
我慢慢踱到了胭脂的麵前,心裏縱然不忍,但是,我還是要說:\"你在中國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福伯的死與京揚的爆炸案都跟你有關\"這時候我腦子裏靈光閃現,已經想通了章良為什麼在我們嚴密監控之下仍然能死在自己家中,他上樓時碰到的那女子必定就是胭脂,她用手表轉動的指針催眠了他。我沉默了一下,接著道:\"當然還有另外一些案子也跟你有關,那需要我們調查後才能確定。但是,不管怎樣,你已經不能再回泰國了。\"胭脂用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一樣。
\"我是個警察,我的職責就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罪犯。現在你在我眼中,不是泰國大降頭師的孫女,你是一個罪犯。\"胭脂忽然笑了笑,兩隻手並攏向我伸過來。我從腰上取出手銬替她銬上,就在這時,我聽到京舒在身後大聲叫我的名字。我回身做個抱歉的表情,再重重地道:\"對不起,我是個警察。\"胭脂的目光又與京舒的相撞了,她的眼神裏充滿憂傷。
\"京舒,我要走了,臨走前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告訴你,我在桃花山上從來沒有使用過我的異能,愛上你,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我忽然奇怪地睜大了眼睛,我看見胭脂的嘴還在動,但卻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那邊的京雷京揚兄弟麵上也現出跟我相同的表情,隻有京舒,神情變得激動起來,他往前緊衝幾步,胭脂卻含淚向後退了退。我的記憶便到這裏成了一片空白。
許多年之後,回想起往事,我仍然想不起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胭脂站在我的麵前,我的記憶變成一片空白,然後,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僅僅是瞬間,京舒的臥室裏隻剩下四個男人。胭脂已經不見了。
我的手中還拿著我的手銬,原本它已經扣住胭脂的兩隻手,但胭脂居然不見了。她從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名叫羅伯特·卡倫的美國間諜可以自嚴密監控的密封房間裏走出去,胭脂也做到了。她說她要回泰國,我想她後來一定做到了,沒有人可以阻止她。
從那以後,我們誰都沒有再見過那個名叫胭脂的女孩。兩年之後,雲天路拆遷,佇立百年的京家老宅隨同它周圍的建築,一道走進了海城的曆史之中。那年春天,我去京舒的新房子,房門虛掩著,我推門進去,看到京舒正站在庭院裏出神。在他周圍,有幾株桃花開得正豔。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他都恍然不覺我的到來。
我正想說話,忽然聽到他對著桃花輕輕吟念一首詞: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那一刻,我知道京舒又想起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