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西小筆頭兒飛快,記著記著聽林紅沒聲了,看了她的冷臉兒,就知道她煩了,想解釋些什麼,可終於還是閉了嘴,隻是臉上露出些委屈的表情。快三十的石西委屈起來像個孩子,腦門上堆起三道摺子,那嘴兒還有點撅。林紅看了想笑,可麵上還是冷臉兒,還別過臉去不看他。石西磨磨唧唧半天,不說話,也不走開,而且林紅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幾天後林紅回鳳凰鎮,在車上又遇見了他。倆人聊了會兒,林紅就問殯葬那天他幹嗎老跟著她。石西臉上露出和他年齡很不相襯的頑皮來,他不回答林紅的話,卻在林紅的耳邊低低唱首兒歌,當然是改了詞兒的:“我是光榮的小尾巴,你到哪,我到哪……”
冷著臉兒的林紅想憋沒憋住,笑得眉兒眼兒都舒展開來。邊上的石西便直勾勾掉了魂似地盯著她看,說:“林紅你笑起來真好看。”直到現在,想起石西那會兒的表情林紅還想笑,而石西也在後來的很多時間裏,湊在林紅耳邊哼哼嘰嘰唱那首兒歌:“我是光榮的小尾巴,你到哪,我到哪……”
林紅十六歲上高中時便開始住校,十九歲時離家到外地上學,那會兒性格雖然不算孤僻,但一個女孩兒獨自一個人生活終究還是挺孤單的。兩年前來醫院找她的徐州醫學院那男孩,是她衛校時交的男朋友,倆人在臨近分手之際依依不舍,說盡了情話。但是,當那男孩長途跋涉來到鳳凰鎮找到林紅時,忽然一下子覺得她變了個人。那天晚上,醫學院那男孩跟林紅在鎮上的一家飯店裏吃了飯,天黑透後帶著林紅到了他的住處,鎮上最大的一家旅館。房間裏,男孩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林紅,像在學校時一樣吻她的唇,手從她的衣服下擺伸進去。林紅知道男孩的舉止是一種真情的流露,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抓起床頭櫃上的煙灰缸敲在那男孩的頭上。
男孩第二天流著淚離開了鳳凰鎮,林紅送他時心裏已經非常後悔了,但是,她仍然冷著臉兒,不說一句挽留的話,甚至在男孩上車後便毅然轉身大踏步離開。唯一的一場戀愛結束得有些莫名其妙,林紅僅有的一點後悔很快就被產房內的血腥氣衝淡,不留痕跡了。
石西的出現很是勾起了林紅的一些心事,但她很快就為自己與石西的交往劃上了一條底線。畢竟,如果拋開男女情欲,石西還是個挺招人喜歡的家夥。
那段日子,石西隨身帶的小本上記滿了從林紅那裏搜集到的關於生孩子的民俗段子。石西每個月裏總要有半個月泡在鳳凰鎮上,他在醫院隔壁租了一間民房,但除了晚上睡覺,其它時間基本上都泡在了衛生院裏。林紅單身慣了,加上工作時間彈性很大,有時都半夜了醫院裏來了產婦也得立馬從被窩裏爬起來。時間久了,便養成了生活沒有規律的壞毛病,一日三餐能對付就對付,實在沒時間或者太累了幹脆就讓肚子餓著。
石西自從泡在醫院裏後,就跟林紅與那兩個小護士搭了夥,早中晚三餐都由他包了,有時中午或者晚上林紅臨時加班幹活,石西便會把飯菜盛好了端到婦產科的值班室裏。林紅開始覺得挺別扭,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被人這麼關心過。但倆小護士一個勁在她麵前誇她才找的這男朋友,誇得她心裏甜絲絲的,便覺得石西真的像自己的男朋友了。
平時石西就呆在婦產科的辦公室裏跟林紅還有那倆小護士聊天,哪天碰上沒有產婦,四個人還能跑到醫院的小花園裏拍幾張照片。石西攝影技術還是挺不錯的,洗出來的照片看著總比真實的人要好看。林紅本來就長得漂亮,照片再那麼一誇張,更是美得天昏地暗的。晚上林紅躺在被窩裏看自己的照片,怎麼也看不夠,心裏便免不了想到石西,一想就想好一會兒,收都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