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刑偵隊幾乎放下了手頭所有的工作。
秦歌在走訪蒼梧小區保安時,保安向他提供了一個新的情況,就是最近經常深夜裏見到林紅獨自外出。小區保安保護的是業主們的安全,他們似乎對林紅並不陌生,提到她時,都表露出了些不屑。秦歌很快就知道這些不屑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林紅成為市委書記兒媳婦的原委。對於這種以婚姻攀附權貴的女人,一般老百姓都會嗤之以鼻地以示不屑。
但林紅深更半夜出門卻引起了秦歌的警覺,一些不同尋常的行為背後,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秦歌決定揭開林紅的秘密。
晚上,他買了些麵包飲料和兩包煙,開著車進了蒼梧小區。在小區保安的幫助下,他選擇了一個可以清楚地觀察林紅家樓下小路的車位。
蹲點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但這卻是每個警察都必須要做的。
林紅在窗口看到那天那個便衣警察了,她把窗簾拉開一道很小的縫,看著他把車停好,跟小區的保安說了幾句什麼,便一直留在車裏。天黑了,林紅隨便吃了點東西,隔一會兒就到窗簾那邊看一下。那輛普桑車髒不啦嘰的,跟邊上那些好車相比,就像要飯的叫化子。車裏沒開燈,但林紅知道那個警察一定還在,因為他隱約看到車裏有個小紅點,那是煙頭。
林紅有點同情那個警察,辛苦點倒沒什麼,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線索,那注定會是件徒勞的事。
十點鍾那會兒,林紅就洗漱完了。她在衝澡的時候,又想到了那穿雨衣的男人。現在穿雨衣的男人在她心裏有兩個形象,一個是在樓下握著一根棍子,棍子頂端懸掛著一具死嬰標本。另一個形象是脫去雨衣後很英俊的一個男人,但林紅隻能感覺到他的英俊,卻看不清他的模樣。
溫水淋在林紅的身上,柔柔得像一隻手的撫摸。
林紅心裏又有些氤氳的感覺緩緩升起來了,她低低歎息一聲,抬起頭,讓那些水可以淋到麵上。夢裏那種體驗現在成了她心底不可觸碰的角落,一想起,便會忍不住生出些渴望,而那與她的意誌完全相悖。所以,她隻能逼迫自己忘記那夢裏的纏綿,忘記那男人手的遊移和那股根植於她體內的力量。
後來,她輕輕摩挲著柔軟的小腹,覺得有些東西在腦海裏呼之欲出了。
曾經有段時間,她知道自己遺忘了一些什麼,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曾使勁地想,想得腦袋裏像塞進了鉛球,卻還是想不出來。現在,她想到了那是一個人,跟她有著密切關係的一個人。
這些年林紅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小腹還很平坦,手摸在上麵細膩柔軟。林紅低頭盯著小腹看,想現在裏麵正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發育成長,最初的恐懼已經淡了許多。她想也許她該把孩子生下來,這樣,在將來的日子裏,她就不用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生活了。
也許孩子的名字該叫林林。
——林林。
林紅悚然一驚,已經知道自己遺忘了什麼。
兩年前曾經有一個夜晚,她在宿舍裏獨自麵對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女嬰的父母是鳳凰鎮附近鄉下的農民,他們在下午丟下女嬰偷偷跑了。女嬰的母親三天前注射了“利凡諾液”,她的生命本該在母親子宮裏時便終止。但奇跡降臨在女嬰身上,她在穿越生死之門時成為死神的漏網之魚。但那個夜晚,女嬰的皮膚已經泛青,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越來越冷,但她的啼哭卻愈發響亮。林紅知道,她是把所有力量與生命都用在了啼哭之上。啼哭是她向這冷酷的世界證明自己存在的惟一方式。
下半夜,女嬰的哭聲愈發響亮,那哭聲像夜裏的一枝煙火,直衝到黑暗的蒼穹上。林紅不住拍打著嬰兒小小的身子,嘴裏不知不覺哼著一首記憶深處的兒歌,心裏被一些憂傷的情緒充滿。女嬰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暗,適才還在扭動的小胳膊小腿已經變得一動不動,但隻有她的哭聲,仍然頑強地刺穿黑夜,發出一些讓林紅感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