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待的是鷯哥說出這話來在場的每個人的反應。他就想知道這個,他一直用那雙眼睛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想鷯哥不可能成精,鷯哥學的每一句話都有其出處,都出自人的嘴。他不信鬼神,他不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他想,一定會來源,他想知道這話的出處,這不是個小事情傅小滿滿心的激動,他想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得手。想著想著就心花怒放,他有些手舞足蹈。他想他不該這樣喜形於色,可總難把握自己。
他走過花圃,園裏的那些花讓霜凍弄得了無生機。他想開春就好了,就像自己一樣,把任務完成回去就好了。任務完成了傅小滿就盼到春天了。人自由了舌頭也自由了,能開口說話,放量了說,說個夠說個暢快。不再有孤獨了,心不再苦了。
不讓說話的日子不好過,你不知道有多苦。你想就是有多苦是多苦。他在心裏說。
那就是我的春天。那春天觸手可得。他這麼想著,往謝舜年的書房走去。
走著走著,他好像看見什麼。從那穿過院門能看見那條街子,他看見紅紅的一團什麼在眼角餘光中閃了一下。
望去,嚇了一跳。
是謝舜年的那頂轎子。
他看見一行人匆匆走進了宅院,他沒想到事情沒按他想像的那麼發展,謝舜年他們突然回來了。
管家跟謝舜年說:“大少爺,你真的信那鷯哥的話?”
“叫來,都叫來!”謝舜年隻說了這麼一句。
管家喊:“誰也不能離開宅院!”
管家就把這話傳下去了。
傅小滿想,肯定出了什麼事,他想,是不是我在什麼地方露出了什麼破綻。他將這幾天的事在腦子裏濾了一遍,想不出會有什麼不對頭地方。他把頭扭來過,看見轎夫把兩根碩長的轎竿抽出來架在屋牆上。
他想:我得鎮定。他想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堅持住。
謝宅所有的人都被叫到堂屋裏。
兆興老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看看眾人臉色,沒敢問。
謝舜年說:“把鳥籠提來。”
鳥籠被掛在往常那個位置。
鳥一直在亢奮中。它大概感覺到有日子沒人關注它了今天輪到它大出風頭。它當然不知道主人的焦慮,他覺得大家看著它肯定它有值得大家看的什麼地方。它滿心的歡喜。
它一高興就饒舌,鳥跟人一樣,一高興就嘴無遮攔。
“天睛了天睛了……”它叫著。
管家朝它鼓眼睛撇嘴角,沒用,鷯哥不理會他。
“我知道你是什麼貨色我知道……”鷯哥似乎回了他一句,當然不是,是偶然跳出的一句學舌。
管家怒火中燒,想罵一句什麼。可他看看謝舜年,打狗得看主人,管家知道這一點的。大少爺眼珠深藏在肥厚的眼皮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肥男人睡著了,他當然沒睡,他凝神盯著鷯哥想著什麼事情。
管家當然不能罵了,他吃不準謝舜年在想些什麼。“你看這鳥真饒舌。”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這鳥有些欺人太甚。
管家說:“你餓了吧看來你是餓了。”
“四兩肉四兩肉。”
管家叫人弄來鳥食,可鷯哥看都不看一眼。
管家把肉拈到鷯哥嘴邊,“你吃一點,你吃一點就好了。”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
管家搖搖頭苦笑了一下,他想,我不跟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扯了,人說秀才碰到兵有理說不清,秀才碰到饒舌的鷯哥更是難扯清楚你隻有哭笑不得。他想,我不管了。他真的拉著臉把一雙手統著“天氣真好天氣真好。”鷯哥才不管你那麼多,它興致很高。它覺得它的學舌讓這多人注目很風光。它好像要把學到的所有的“本事”都在這個日子裏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