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3)

Z的注解:在上帝麵前,虔誠的跪著,心裏默許夙願。千折百回之後,有的是片刻繁花枯敗後的平靜,塵埃降落之後的淡定,還有簡單的向往。屬Z的人,熱愛為夢想出發,真正的出發,絕不回頭。

Zeus憎恨他的琴。

他想將它舉起,摔在地上,碾碎,然後離開。

可是,那沒有用。即便毀滅這把琴,威嚴而美麗的母親,會再找來一把更好的,然後交給他,並平淡的囑咐要愛惜,切記。

而懦弱的他,一定會顫抖的接過,低喃說抱歉,躲回自己的房間。於是,他仍要進行下一場演出。站在台上,在觀眾熱烈的掌聲與瘋狂的喧嘩中怯怯的走出,任憑主持人的吹捧,他厭倦的拉著悠揚的曲子,《迷途的夕陽》與《清醒》,這是由他的老師漢薩創作,漢薩卻大方的告訴媒體:這偉大的靈感與才華,來自這位名叫Zeus的男孩,他將是世界音樂史上最引人注目的天才。他任憑各位的吹捧,不作解釋。這些,名氣,地位,金錢,全由他的母親一手策劃。他是母親最優秀的產品。當人們歡呼,Zeus,我崇拜你。他覺得羞愧與滑稽,無地自容,卻也,無可奈何。

他不解,那些激動的觀眾,為何要如此迫切的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音樂。如果可以,他寧願把這榮譽拱手讓人。

沒有人知道這些秘密。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他的母親萬妮,年輕時曾是中國舞蹈演員,未婚生子,英俊的男友卻為了攀附權貴而將她拋棄,她因此被家人羞辱。她在瀕臨絕望時,帶著Zeus去了美國,卻堅韌的活了下來。

給兒子取名Zeus,意為宙斯,天界之王。她要讓兒子成為萬眾矚目的人中之龍,為人景仰,這是女人最後的尊嚴,她並不覺過分。歲月皚皚,女人是會老的,兒子卻會越來越如星辰般明亮。是愛的果實,卻更是複仇的工具,即便這優雅的女人,哪怕是在內心進行複仇,也必須進行。她深深的記得,曾被拋棄,作為一個女人,是多麼羞恥。

她在偶然的聚會上認識音樂家漢薩,熾熱的相愛,並萌生了對兒子的打造計劃,她要客隆一個中國的漢薩,讓他迅速的在中國成名,讓所有曾經唾棄她的人,刮目相看。

她做到了。漢薩為了愛妻,寫下數首名曲,讓Zeus在各種音樂會上演奏,並對外宣稱,這都是Zeus的作品。而Zeus,便是漢薩最為得意的學生,來自偉大的中國,有著卓越的智慧與天賦。他在溫和的漢薩與精明的萬妮的培養下,成為最年輕的明星。

他擁有全世界最瘋狂的擁護者,還擁有無數少女的熱淚。他從不虛偽的笑,但僅僅是偶爾皺皺眉頭,也可惹來一陣尖叫。

他機械的重複著。登台,表演,站定拍照,無精打采的回答千篇一律的問題。他的冷淡,卻被喜愛他的媒體理解為高貴,說他出身豪門,受良好教育,獲得大音樂家漢薩的真傳,這一切與她母親的嚴厲不無關係,等等。他接受各國的演出邀請,穿著如王子般華麗,在母親的帶領下害羞的與國外音樂人交流,接受海外媒體的訪問。他儼然是尊貴的太陽,在萬人頭頂揮灑熱量與光芒,宏偉樂章,永不落幕。

然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小提琴摔掉,碾碎。

然後離開。

他終於隨母親回國,他將在這裏呆上相當長的日子。母親說,畢竟是自己的國家,有安全感,更何況,在這裏,你鮮有敵手。更重要的是,而我們,也永遠無法被人揭穿。

他在這裏舉辦著幾場盛大的演出,場場爆滿。人人都想一睹傳說中天才小提琴家的風采。母親與漢薩老師,便始終如一的保持笑容,在演出的尾聲,上台說話。他心裏清楚,母親是說給她自己聽,那豪言壯語,是說給曾受傷的心靈聽,她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證實,曾經無法企及的光榮,在兒子身上實現了。

她是不顧兒子感受的。也未問過,Zeus是否熱愛。

她梳留洋女人最愛的童花頭,深紅的嘴唇,描畫細致的眉,還有荒涼而潔白的額。她曾在Zeus熟睡時,端詳過他的臉。他有他父親的俊美,卻少一分浮華與虛榮,潔淨的臉上有種安然的淡定,還有超越年齡的冷靜。她害怕這冷靜,這兒子是她的命,她害怕哪天他突然脫離自己,那定是天翻地覆的悲劇。

於是,Zeus被捏得緊緊。呼吸不得。

Zeus一直有一個噩夢,來自真實的事件。

他曾養過寵物,是同學贈送的綠色蜥蜴。安詳,寶石綠,機敏的眼睛,那實在是一條異常美的寶貝。他將它視作知己,相信它明白自己的內心,他在屋後的草坪上,乖巧的蹲著,對它說話:親愛的蜥蜴,我討厭這小提琴,不想學,你可以施展法術,讓媽媽變得親切,不再強迫我練琴嗎,如果可以,我為你買最漂亮的籠子做家,給你放好聽的兒歌,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