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許多年過去之後,王三順仍不能忘記起事前新洪城裏的那一派肅殺恐怖氣氛。他和邊義夫是從老北門進的城,在回龍橋上就遠遠地看見,把守城門的巡防營兵勇不少,對進城出城的可疑者都搜身抄檢。

城門樓上還掛著革命黨的首級,記不得是三個還是五個。

首級是裝在木柵籠裏的,都風幹了,仍未取下來。

木柵籠下有一排告示,書著被斬首者的罪狀。

到了城裏,在皇恩街上又見著幾個官府的衙役用鐵繩鎖著兩個白麵書生在往大獄裏押。

四下的街巷裏巡防營和綠營的官兵隨處可見,時而還可看到奮蹄馳過的馬隊。

王三順心裏怯了,下了皇恩街,一鑽進小巷裏便試探著問邊義夫:“邊爺,你……你看這陣勢,咱還真去運動錢管帶呀?”

邊義夫怔了一下,說:“當然要去運動的,咱們為啥來的呀?”

王三順覺得邊義夫有些呆,又俯著邊義夫的耳朵道:“人家現在正滿城抓革命黨,咱……咱這不是往人家刀口上撞麼?”

邊義夫不做聲了。

王三順進一步道:“邊爺,你想呀,倘或你是錢管帶,你會放著好生生的管帶不當,放著安穩的日子不過,去和挨殺頭的革命黨私通麼?”

邊義夫心裏沒了底,歎了口氣說:“叫你這麼一講,我也拿不準主意了。”

王三順道:“邊爺,主意好拿著呢!咱早回家就是!回去也別說咱就沒運動,隻說運動了,人家錢管帶不幹。”

邊義夫想了想說:“形勢……形勢如此的嚴重,也……也隻好這樣了。”

遂即又很認真地說:“這倒不是我們存心要騙霞姑奶奶他們,而是……而是錢管帶十有八九不會跟咱幹的。”

王三順道:“對,對,這是不用說的,錢管帶要是有一絲革命的意思,還會這麼殺革命黨麼?你看看城門口掛的那些人頭!”

因著城中的恐怖,王三順一心想著要早點回去。

邊義夫卻不同意,說是半個多月沒進城了,今兒個難得進一回城總得會會朋友,再找個能銷魂的地方耍耍才好。

王三順馬上想到漢府街“閨香閣”的那幫姐妹,心就癢癢的,於是,讚同了邊義夫的主張,很快樂地跟著邊義夫往漢府街走。

革命前夜,“閨香閣”仍像往常一樣熱鬧,院裏燈紅酒綠,笑聲一片,琴瑟之聲不絕於耳。

二人熟門熟路進了院子,就被倚在回廊裏的兩個姐妹拖住了。

胖的說要他們請酒。

瘦的說要為他們燒煙。

兩個姐妹濃妝豔抹,不論胖的抑或瘦的都很老相。

王三順看了都不中意,邊義夫自然就更不中意了。

可又不好說,就被人家硬拖到了樓梯口。

這當兒,老鴇母畢劉氏托著水煙袋過來了,救了他們的駕。

畢劉氏對那兩個姐妹說:“你們拉啥呀?這二位大人是找榮姑娘和梅姑娘的,我知道。”

又對邊義夫說:“邊爺可是有一陣子沒來了吧?昨天榮姑娘還在我向前哭呢,說是想你想得不行。”

邊義夫問:“榮姑娘在麼?”

畢劉氏說:“在的,在的,像似知道你要來,今日便沒出條子。”

邊義夫謝了畢劉氏,就要往樓上榮姑娘房裏去。

王三順忙追著邊義夫走了兩步,小聲問:“邊爺,你不管我了?我……我這邊的花賬咋辦?”

邊義夫說:“老規矩,我一起結。”

王三順又道:“賞錢我總得有兩個吧?”

邊義夫這才掏了兩把碎銀子給了王三順。

王三順把碎銀子揣好,畢劉氏又走過來說:“你那要好的小梅姑娘也在哩!隻是房換了,在樓下南屋,我領你去……”

這讓王三順有點為難,他不想去找小梅姑娘,小梅姑娘太土氣,又不會唱唱,他想新找個會唱唱,並且漂亮有浪味的姑娘好一回,就說:“我自己去吧!”

畢劉氏非要帶他去,這一來,就把他送進了小梅姑娘的懷裏。

小梅姑娘正來著月經,王三順開初並不知道,待得知道,啥都晚了。

看著倒在床上的那一堆誘人的白肉,王三順什麼晦氣不晦氣的都顧不得想了,直弄得滿床的血水,仍是搗個不停。

到後來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滿是汙血,大腿、肚皮都紅濕一片。

王三順後悔起來,一把抓過小梅姑娘的衣裙在自己大腿、肚皮上擦,一邊罵小梅姑娘坑人,故意用撞紅的晦氣來毀他。

小梅姑娘說:“不是我要毀你,卻是你要毀我。你這人太粗,沒一絲一毫憐香惜玉的心,一見麵沒說上幾句話,就要弄我,你可問過我身上舒服不舒服?”

王三順眼一瞪說:“什麼憐香惜玉?我不懂!我花錢到這兒來就是為著玩婊子的!”

小梅姑娘很氣,揩著身上床上的血跡說:“那好,那好,你已弄完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