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3)

趁著夜色逃出新洪城,跌跌撞撞往回走的路上,邊義夫料定這事不會如此輕易的結束,立馬想到了“放長線釣大魚”一說。

錢管帶和那位不知來路的大老爺幾句話一問,就把他和王三順放了,實在是太讓人不能放心了。

按邊義夫的想法,就算錢管帶和那位大老爺不殺他和王三順,至少也得把他和王三順關上十天半月。

現在,竟是這麼一個美麗的結局,真像一場大頭夢了。

邊義夫便覺得自己和王三順都成了魚,漏網的魚。認定錢管帶的線放得再長也無用:革命黨的大魚不存在,便也不會上鉤了。

倒是很為自己擔心,怕錢管帶捕不上大魚,便回過頭重抓他這條小魚。

於是,在夜路上,邊義夫便對王三順說了自己關乎長線與大魚、小魚的斷想,要王三順和他一起逃往桃花山,投奔霞姑。

邊義夫說:“……三順,你想呀,咱他媽的往桃花山裏一鑽,那不就是小魚入大海麼?錢管帶縱然有百丈長線,天大的羅網,也抓我們不到了。”

王三順那當兒還沒從逃得一命的幸福中醒來,怪懵懂地問:“逃啥呀逃?邊爺,你還沒做夠呀?”

邊義夫說:“現如今不是咱要做,是錢管帶逼咱做!咱要不進桃花山,沒準就得進新洪城裏的大獄!我倒問你了:你是願進山躲躲風頭呢?還是願進大獄呢?”

王三順這才清醒了,隻一想,便連連道:“邊爺,我進山,進山……”

回到家,天已大亮。東方的空中血洗似的紅,日頭卻看不到,低一片,高一片的雲朵把日頭遮住了。主仆二人被天光伴著,一前一後進了院門,都是一副極狼狽的樣子。

二人都一頭一臉的灰土,原本油黑的大辮子變得灰黃,如同肮髒的驢尾。帶走的驢卻不見了,連藍包袱也不見了。身上的衣袍更改了原有的顏色,有的地方還掛破了口子……也是倒黴。

進門就撞見了李太夫人。

李太夫人像似算定了他們主仆二人這夜的遭遇,見他們這副模樣並不太吃驚,隻把身子橫在院內的條石道上,不陰不陽地問:“這一夜玩得開心吧?”

邊義夫吊著臉,信口道:“開啥心呀?娘!回來的路上,又……又讓土匪搶了,不是……不是三順救我,沒準得被綁……”

李太夫人淡淡地道:

“倒也是怪了噢,別人不被人綁,就我們老邊家倒黴,前年綁了一次,這回又要綁,都嫖上了人家的女匪首了,人家仍是綁。是不是呀?”

邊義夫紅了臉,吭吭哧哧說不圓了。

王三順忙接上來說:“……嘿,我的老奶奶喲!您老要說怪,那真是怪;說不怪呢,也並不怪。昨夜那匪不是霞姑奶奶那一路的,卻是另一路的,正和霞姑奶奶那一路結了仇。邊爺不提霞姑奶奶倒好,一提霞姑奶奶,你猜怎麼了?人家說我們是……”

李太夫人哪願聽王三順這番辯白?未待王三順說完,便突然抬起手,劈麵給了王三順一個大耳刮子,迫使王三順把一肚子的廢話爛在了肚裏。

邊義夫見王三順因為自己而挨了母親的打,覺得過意不去,便對李太夫人說:“娘,就算要打,你也該打我,咋……咋打三順呢?昨夜要不是三順救了我,您老……您老又得花錢去贖人……”

李太夫人正在氣頭上,聽兒子這麼一說,也就不客氣地給了兒子一巴掌,且罵道:“你就是真被匪綁去了,死在山裏老娘也不會再去贖人了!你想想你算個啥東西?啊?老天爺保佑,老邊家沒在你手上絕了後。可你倒好,連著兩夜不歸家,弄得像隻喪門犬!”

邊義夫這一夜吃驚受怕,加之走了近二十裏的夜路,又餓又乏,火氣也格外的大了起來,也衝著母親叫:“好,好,那……那我現在就進山,現在!免得你看到我這隻喪門犬就生氣!”

李太夫人算定兒子不會走,也不敢走,就發狠,手往門外一指:“門開著呢,你想上哪都沒人攔你,你快走吧!還有你,王三順,你家老爺能離開我這個當娘的,卻不能離開你這好寶貝,你也馬上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