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福生被趙保國叫了回來,搶過老爺子懷裏的繈褓摟著,眼皮眨也不眨的看著孩子睡著的小臉,一會子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流了。還不敢哭聲來,怕把孩子吵醒了鬧騰又犯病。
老爺子歎著氣:“造孽呀!”搖了搖頭背著手回自己屋了。
左福生眼淚流得更加洶湧了。
可不是造孽嗎?一輩子就這一個娃了,還得了這種治不好的病。偏偏害得孩子得病的還是她姥,想撕破臉都沒法子。左福生又是難受又是痛恨的,抱著孩子木然的站著,淚水都快流幹了。
趙保國也不好擱堂屋幹瞅著,就溜溜達達到灶房去,想他便宜媽這會子估計是沒心情做午飯了。
等趙二牛買了細棉布回來,又撲到他懷裏哭上一場,擦擦眼淚:“柱子哥,你想想辦法呀?青青還這麼小,咱得想法子給治治呀,總不能讓她這樣毀了。”因著邵大夫說她生下來會殘疾,老爺子懷著對孫女的祝福給起了個有含義的名字,就叫趙長青,意指鬆柏長青之意,盼她健康長壽。
等孩子出生了,發現她身子骨健全,除了愛哭也沒別的毛病,但這個名字還是用上了。老丫子就乖孫女乖孫女的叫,趙二牛就青丫頭這樣喊,趙保國就小青青小青青的喚她。
趙二牛揉著腦袋,神情也十分憔悴:“有什麼辦法?”這樣病上輩子國家那麼發達了,也沒見能治好的,精心養著說不準還能活得長久些。“邵大夫說了,這病沒法兒治,得精心養著。吃穿用度都得用心,但凡不舒坦了就容易犯。”
左福生心痛得直抽抽,一來是心疼孩子受罪,二來也犯愁以後得花不少錢。自己身上掉下的唯一一塊肉,哪怕不是兒子也沒有不心疼的,畢竟這輩子就她一個了,花費再多她也是甘願的,但前提是得有那麼些家底子。繼子雖然也孝順,但到底不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總是隔了一層。如果有那條件,她老了也想讓自己孩子養老呀。
一門兒心思就撲長青身上了,娘家現在恨都來不及了,根本就不上心。天天一天三頓的喝藥,那麼苦的藥汁兒,眼都不眨一下就灌下去。希望能對長青的身子骨兒有用,除了哄孩子喂奶的時候笑得一臉慈愛溫柔,臉上基本就不見笑了。
等到長青磕磕絆絆的長到五歲了,左福生整個人都老得像三十歲了,臉上掛著愁意。趙二牛也更顯老相了。這些年她多災多病的,家底子基本上全用她身上了,就連老爺子的棺材本兒都花用了一半,隻進不出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外頭的時局兩年前就開始亂了,村裏下來了一批又一批的知青,連知青點兒都擴建了好幾回。頭先那幾批知青,除了在趙家住過兩天的左晴晴在六三年回了城,其它的知青基本上都沒回去的希望了。有死了心就在村裏找人成了家過日子的,也有不甘心一直等待著的。
村裏頭還安穩些,張老二的威望頗高,叫不讓村裏人跟著外頭鬧,就都聽他的了。省裏市裏縣裏都亂糟糟的,紅衛兵又砸又搶的,鬧得不少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張老二就除了交公糧就很少往縣裏去了。也就每隔兩三個月,去供銷社補上一回要用的油鹽等消耗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