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錯托著臉頰,閉著眼,唇邊一抹笑,極淡,不易察覺。
旁邊念書的那犽嘴邊抹了一抹鮮奶,就像一撇白胡子,可惜愛美極了的某隻完全沒有自覺。
夜晚尚未降臨,日光斜照在石板的路上,有拄著手杖的紳士昂首挺胸地走過,影子在身後拉得細長,仿佛某種晦澀的隱喻。
那犽還在睡眠之中,畢竟是吸血鬼,即使不再懼怕日光也仍舊保持著夜晚活動的習性。高大厚重的門輕輕掩上,雲錯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當暮色四合的時候,那犽醒來,房間裏已是尋不到雲錯的氣息了。
“她又外出了罷。”那犽走到沙發前,整個人埋進去,抱著雙膝,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金色的短發散亂在膝上,從他的身上透出濃濃的寂寞來。
在遇見那犽之前,雲錯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因為不會衰老,她從來不曾在任何一個地方久住過,也不會跟什麼人深交,到處遊走、流浪,漸漸地成了習慣。她總是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到什麼地方去,去做什麼,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她都不說。
他隻有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原地等她回來。
——其實,很寂寞啊。
所以他會在雲錯在家的時候任性,吵鬧。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離開了。
吸血鬼是很悲哀的存在,無法生活在陽光底下,必須隱藏在人群之中,承受著詛咒,背負著沉重的宿命,被鮮血誘惑同時束縛著。即使是獲得了雲錯的鮮血而不再懼怕陽光的那犽,也無法擺脫孤獨和被時間拋棄的痛苦。
那犽從沙發上跳下來。存放蛋糕的櫃子已經解開了封印,那犽打開櫃子取出一塊蛋糕,重新坐回去,想了想,又把雙腿收回到沙發上,整個人蜷縮著。
才吸過雲錯的血,他還不饑餓,隻是覺得偌大的房間裏隻有自己一個人,太寂寞了,如果不做點什麼,他就會被潛伏在四周的空虛所吞噬。一塊蛋糕很快就被那犽吃光了,他抱著雙膝在沙發上學著不倒翁前後晃著自己的身體,腦袋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窗外的月漸漸升起,那犽朝外麵看了一眼。
月在血族的眼中始終都是血紅色的,雲錯說過,在人類眼中,月亮其實是白色的,有著皎潔的光輝。
那時他問她:“那麼真實的月究竟是什麼顏色的呢?”她對他說:“你所看到的就是真實。”但是頓了頓之後,她又說:“真實這種東西,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他不懂。
活了究竟有多久了呢?他忘記了,但是在他的生命裏,他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什麼東西。認真地去想什麼是很麻煩的事情,那些想法到最後都會變成無形的繩索,將那個思考的束縛起來,那是很頭痛的事情。
那犽把手中沾著鮮奶的碟子和叉子放在沙發前麵的茶幾上,跳下沙發,回到房間裏穿上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