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偌大的墨家園仿佛愈發的空曠與冷清。
文生與青歌相坐在沒有點燈的廳堂,相對無言。青歌的淚水,自青瓷被強行趕出園子後就沒有斷過,眼睛已然紅腫得仿佛蜜桃,卻還是潸然不止。
良久,文生喟然一聲歎息:“這個家,大概就是這樣了,最後隻剩的你我。”
青歌隻是飲泣,無法言語。
文生仰頭將淚水倒逼回去,又停了半晌,才勸青歌:“小妹去了七姨家或許不是壞事,姨丈近來漲了薪水,一個月也有二十幾塊錢了。簡單養活一家四口,倒也足夠。”
“我們倆努力做事,也能養活四個人呀,不差青瓷一個人,她還那麼小,能吃多少用多少……我就不懂阿娘為什麼那樣狠心……”青歌說話嗚嗚的帶著哭腔,平素裏她最疼愛青瓷,這會兒比任何人都痛。
文生又歎了口氣:“阿娘是想著長久的吧。如她所言,都是命。別哭了,改變不了隻好接受吧。”他拍了拍青歌的肩膀,起身準備上樓。
驀然,一陣歌聲自高處飄忽而下,突兀的在靜寂的園子裏響起:“隻有你的女兒喲~已長得活潑天真~隻有你留下的女兒喲~來安慰我這破碎的心……”
是孔佳妍。她幾時又強撐著病體,孱弱的立在走廊,迎著初秋微涼的晚風,用嘶啞的聲音唱著這樣悲愁的曲。
女兒,女兒也被我親手送給了別人。她神情迷離的露出一絲茫然的淺笑,孔歆說她會疼青瓷,看來從前我倒沒白白可憐她。她的笑意漸漸坦然,那是心意相信了這樣的認為。
隻是,這不過是她的認為,墨青瓷自離了墨家園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一個永遠都無法擺脫的深淵。她自以為給墨青瓷找了更好的生存地方,卻不知那不過是一個善於偽善的女人為了報複而演出的戲碼。
同夜。劉家。
墨青瓷戰戰兢兢的縮坐在椅子上,埋著頭不敢吭聲也不敢哭泣。她自中午被孔歆領到劉家,就一句話都不敢講,起初哭鬧,孔歆也隨她,以為哭得累了,也就停了。不想青瓷哭了一個多鍾頭還不安靜,她便生出不耐煩來。那時劉家僅有她二人,她就衝青瓷吼了一嗓子:“夠了!今天起你就是劉家的養女,哭完了就過來做事!”
青瓷被她生生一噎,哭聲頓收,小臉愁苦的掛了大顆淚珠,人卻滑下椅子自覺的幫忙起來。
孔歆哼了一聲,教訓她:“在劉家也一樣要做事,領了你來,不是讓你享福,我是看你阿娘那副身子骨越來越弱,你又年幼,可憐你們。既然你娘都把你送劉家了,就得聽我的安排,懂了沒?”
青瓷默默點頭。
孔歆白了她一眼哭得發紅的臉,撇嘴:“去洗臉,完了過來幫忙準備晚飯。”
等劉希景和劉敞天黑了回來,屋子裏除了準備好的晚飯,站在一邊的青瓷則讓他們有些不自在。雖然提早知道有這麼回事,但父子倆乍一見時還是分別愣怔了一下。
“那是你養父,往後你得喊他‘爸爸’。”孔歆指著劉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