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衣破衫的乞丐聽了她這話,像是下定了決心,摒棄了所有的尊嚴似的,抬起頭來,對上霍明珠的眼睛,道:“束州饑荒,我與妹妹街頭賣藝為生,前些日子輾轉上京,妹妹身染重病不治而亡,求小姐賜一方棺木裹身,不至妹妹死後無處安身。方鐵衣願賣身為奴,求小姐成全!”
大道上攔車,為的就是替妹妹求葬,倒真是令人憐憫。然而,霍明珠並沒有太過同情他,隻是對素縷道:“給他十兩銀子,夠添一副像樣的棺木了。”
“是,小姐。”素縷的心腸是極好的,立刻跳下馬車,將十兩銀子放在了那人的手上,“拿去葬了你妹妹吧。我們還要趕路,你且讓一讓。”
那人得了銀子,卻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站在原地注視著霍明珠,似乎在做掙紮,忽地彎下一隻膝蓋,對著霍明珠的馬車跪下,沉聲道:“小姐大恩大德,方鐵衣永生不忘,待葬了妹妹之後,再來報小姐之恩德。”
他說的倒是誠心誠意,霍明珠卻沒有因此感動,更沒有放在心上:“不必了,你隻管走你的路,無須報答。素縷,走吧。”
她說著,催促素縷。無論是給銀子,還是施舍同情,霍明珠方才一直是桀驁的態度,上一世慘死,她的心冷硬得很,斷不會因為一個兩個人便生出悲哀來,人活一世,總有自己的難處,她並不需要那些報答,她隻是不想有人攔著她的道罷了。
那個叫方鐵衣的漢子忙退到一旁去,仍舊跪著,手中握著那十兩銀子,直到馬車噠噠地從他身前掠過,漸漸地消失在前方,他才起身,重新抱起了妹妹,朝著相反的方向去。
“這世道真是亂的很,有人飽食終日,有人卻餓死了,小姐,我瞧著方才的漢子是個好人,大丈夫跪下求葬妹妹,什麼麵子裏子都丟了。”素縷見了誰都不像壞人。
霍明珠一笑:“他若真是大丈夫,有多少種法子可以掙銀子,賣身做苦力,樣樣都做得,對著陌生人跪下,算什麼?”
“反正在小姐的眼裏,除了雲樗表少爺,是再沒什麼大丈夫了,不是每一個漢子都像表少爺那般高貴出身英武不凡,總得有凡人啊。”素縷偏要為那漢子鳴不平。
主仆二人為了個乞丐說了幾句,之後倒也沒有人記得這事了,不過是路上隨手丟了些銀子,也真沒有放在心上。
馬車很快便入了上京城,往朱雀街上去,繞著回了青衣巷的將軍府。
“明珠!”
馬車才一停下,霍明珠方躬身出來,就見門口站了一個人,那人著一身簇新的紗裙,頭上還戴著簇新的絹花,一眼就看得出是上品絹花,再看那人的神色,年輕而美麗的容顏煥發著別樣的光芒,可知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