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後,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黎川似乎已經走了。她打開燈,看到那隻烏龜又被他放進了玻璃缸裏,它正趴在缸底一動不動。
黎川說,她和這隻烏龜很像。她看著那隻烏龜,雖然他說話很難聽,但是他說得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她和這隻烏龜確實很像。
她與他的婚姻就像這隻玻璃缸,圍堵了她所有的自由,讓她的一片天地裏隻有他一個人,如何掙紮都掙紮不出去。當顧歆臣又來找她,她就像看到落下的太陽重新升起一樣,以為隻要追著太陽跑,一定可以再重獲心中念念不忘的愛情,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於是,她努力地掙紮出那隻玻璃缸,甚至不惜堵上一切。
終於,她砸破了,出來了,可是她希冀的幸福與愛情卻沒有來眷顧她,太陽從她生命裏再次消失,她被拋入了地獄。如今,她再次回到了這個玻璃缸裏,還是自己主動爬回來的。也像這隻烏龜一樣,蹲在這個玻璃缸裏,不想再費勁兒出去了。
這,是絕妙的諷刺吧?
嚶嚶嚶……她聽到低聲的哭泣。
白錦打開臥室的門,便看到成心正坐在床上,埋首在膝蓋裏哭泣。她坐在床邊,揉了揉成心的頭發:“怎麼了?”
成心撲進白錦懷裏,放聲大哭:“大姐,我那麼愛他,他為什麼要欺騙我!我對他那麼好,他為什麼還這麼對我!大姐,我現在好恨他!也好恨自己!”
白錦輕輕拍著成心,心中也感同身受一般泛過一陣痛苦。她也曾為愛傻過,瘋狂過,甚至,在那段黑暗和絕望的歲月裏,她還想過去廝殺。
去路已無,來路已封,上天入地,皆沒有了她人生的出口。可是如今再遇到他,才發現,已經沒有想要質問他的任何欲望了。
那個人,她不再放在心上,那麼答案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成心在哭泣中斷斷續續地說,阿江是她在校外遇到的。他對她很好,讓從沒有戀愛過的她一下子就處在了被幸福包圍的甜蜜中,暈頭轉向,不知東西。而不管他對她說什麼,她都相信。他說自己想做生意又沒本錢,便慫恿成心去網上貸款,成心雖有遲疑,但在那個人說她不愛他時,她就慌了,之後就心甘情願地去按照這個男人說的話去做了。她幫他貸款200萬,他拿到錢後推說要忙做生意,結果,一周過去了,兩周過去了,三周過去了……那個人在人間蒸發了。
“大姐,我為什麼這麼傻?我是天底下最傻的傻逼了!我為什麼就那麼相信他!我為什麼那麼傻!”成心扇著自己巴掌,白錦製止住她,嗬斥道:“你現在哭哭啼啼,後悔還有個p用!你報警了嗎?”
成心點頭,她被人這麼坑了,還不知道報警,就真是傻缺了。可是報警之後,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抓到阿江,或者抓到的時候,那些錢已經被他揮霍完了。
白錦道:“你說你給他貸款了200萬,那剩下的100萬又是怎麼回事?”
成心抽噎著說:“還是阿江……他拿著我的身份證瞞著我去借了100萬。還錢的日子到了,他們找不到阿江,就又來找我了。大姐,我現在都不想活了!媽說的沒錯,我這種人就該去死,死了才幹淨!我為什麼就這麼蠢啊!”
“胡說什麼呢?你還沒看到騙你的那個王八蛋被抓到,你甘心就這麼去死?”白錦嗬斥道,“昨天我走後,方叔和我媽他們還是不願意替你還債?他們真不管你,這一百萬,我就替你還上。但這錢,我不是白替你還的,你要還我的!”
成心淚眼朦朧地看著白錦,又撲進她懷中:“大姐!大姐!”
後來成心說,她爸方玉坤已經替她還了那一百萬。但當她提出把那三百萬還給白錦時,就被方玉坤打了一巴掌。說她一點兒都不像他的女兒,她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四處遊蕩,也不想回家,原本想回學校,卻發現身無分文。
白錦勸了她好大一會兒,成心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又在床上躺下來。白錦起身離開時,成心嘴唇翕動。
她很想告訴白錦,是她走路時沒看路,被顧歆臣的車剮到了。顧歆臣後來就將她送到了醫院,還幫她給白錦打了電話。不過解釋這些根本沒什麼用了吧?剛才她聽到門外有動靜,悄悄打開門,看到黎川正抱著白錦進屋,之後又傳出一些細微的女人的呻吟,不用想都知道她大姐在跟前姐夫在屋裏幹什麼。這兩個人就是要複合的節奏吧?那再說顧歆臣的事情,隻會讓給大姐添堵吧?所以成心也就沒說。
剛出來,白錦就看到陽台邊有煙火明明滅滅,她走過去就看到了黎川站在那裏。她一愣,脫口而出:“你沒走?”
黎川轉身靠著欄杆:“我該去哪兒?”
白錦一噎,的確,以她和他現在的關係,他在這裏才是正常。
“哢哢”她聽到欄杆處發出一聲響動,想也沒想,手就忽然向前,將黎川拽了回來。
欄杆並沒有事。她這才想起,房東說過,陽台的欄杆不牢固,千萬別靠。白錦一直想找人修理也還沒修理上。
黎川身形一趔趄,便直接往她懷裏撞去。白錦抱著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往後也退了幾步。在她撞上門時,黎川攬住了她的腰。
他高大的身形籠罩在她的身上,陽台上纏繞的絲瓜藤在他們身邊延展開翠綠的葉子。葉子因他們帶起的風輕輕晃動著。
白錦緊緊地摟著他,兩人就像在親密擁抱的情侶。隻是片刻,她就鬆開了手,離他有了些距離:“那麵欄杆有問題,你還是別靠了。出了人命,我可不負責。”
她轉身就走,黎川盯著她的背影,道:“跟我出去一趟。”
她回頭看他,聽他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又吸了一口煙,似是等著她問,但她沒有問。白錦進了屋又出來,將一個東西遞給他:“還你。”
黎川低頭看著那張金卡,即使她已經答應做他的情人,即使兩個人之間已經有了這麼親密的關係,她依舊是“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黎川斜了她一眼:“你把錢還給我,是你覺得自己不值500萬嗎?”
白錦有些氣悶,努力維持語氣的平和:“錢這種事,我是從來不嫌多,但我也是有原則的人。我向你借錢不過是為了救人,不是趁火打劫。剩下的300萬,我也會一並還給你。”
還清你之日,便是你我兩清之時。
黎川伸手捏住了金卡,微微一笑:“你是說我趁火打劫嗎?”
“哪敢。三爺是威逼利誘雙管齊下。”
黎川悠悠道:“對你,我就是趁火打劫。”
一句話氣得白錦無話可反駁,兩個人除了肉體的契合外,在其他點上都是格格不入的。
白錦都開始納悶兒從前是怎麼和他相處下來的,不過那時她也不覺得自己和他就生活得多麼和諧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