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身旁一個老大爺扯了扯他的衣服。文富已經認識了這個老大爺,姓韓,在菜市場入口的街道邊擺了一個小吃攤,從文富他們來菜市場賣菜後,韓大爺就成了他的老主顧。文富覺得,這位韓大爺就像父親一樣親切、慈祥、善良。可是,他並沒有懂得韓大爺的意思,見他們仍在竹筐裏亂翻著,就生起氣來,大聲說:“哎,你們要買就買,莫亂翻了,這是菜,不是石頭,翻壞了我賣給哪個?”
兩個人聽了,不翻了,卻抬起頭來盯著文富,戴墨鏡的那個取了墨鏡,文富一見,不覺又嚇了一跳。原來這家夥的一隻眼已經沒有了,另一隻眼也有點斜視,他瞪著文富,臉上的橫肉動了動,嘴角上的疤痕拚命向上提著,整個麵部都扭曲得變了形,像是陰曹地府中的凶煞。他看了文富一會,戴上墨鏡,突然將竹筐提起來,“嘩”地一下,將白菜全倒在板車上,然後揀起幾棵又白又大的菜,裝進蓄短發楂同夥的大網兜裏,轉身就走。
周圍的顧客又紛紛讓道,一個個露出畏懼的神色。
一時,文富愣了:這是咋回事?這不是明拿明搶嗎?青天白日,有這樣不講理的事?他的血液慢慢在體內沸騰起來,臉漲成了絳紫色。看見兩個家夥走到一輛摩托前,將裝菜的網兜放在後座的一個鐵筐裏,挎上摩托要走,文富忽然大聲叫著,衝了過去:“哎,你們還沒給錢呢!”
戴墨鏡的家夥在前麵駕駛摩托,聽了文富的話,看也沒看文富一眼,發動了摩托。
文富一把拉住了摩托車,紅著臉說:“你們咋不給錢?天王老子買東西,都要給錢呢!”
戴墨鏡的家夥聽了這話,立即熄了摩托車的火,跳了下來。另一個家夥也跟著跳了下來,滿臉凶煞般看著文富。同時,買菜的顧客也圍了過來,韓大爺又走到文富身邊,一邊將他往後拉,一邊勸息說:“算了,幾棵菜值不了多少錢,忍氣為上!”
眾人也勸:“對!不要計較了!”
可文富心裏實在不服氣,買東西不給錢,哪有這樣的理兒?他們是啥樣的人,是老虎,是狼?我就不信,他們就可以這樣無法無天,橫行霸道!想到這裏,文富的強性上來了,掙脫了韓大爺的手,又對兩個凶神般的家夥說:“買東西不給錢,沒這個道理!我的白菜,還不是花錢買來的!”
戴墨鏡的家夥聽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對著蓄短發的家夥說:“哈哈!你聽,他好大的口氣,敢向我們要錢!”
另一個家夥聽了,也立即獰笑起來,附和著戴墨鏡的家夥說了幾句,然後對文富惡狠狠地說:“你敢向我們要錢,哼!你稱二兩棉花紡(訪)一紡(訪),老子們啥時吃菜給過錢?”
文富氣得臉都青了,憤怒地質問:“你們還講不講道理?”
戴墨鏡的家夥再次“哈哈”大笑起來,笑後,滿臉的橫肉又扭動起來。他朝蓄短發的同夥揮了揮手,蓄短發的家夥點了點頭,像是心領神會一般,接著,兩個家夥就返身朝文富和玉秀的板車走去。走到板車邊,戴墨鏡的家夥忽然抓住板車,猛地一掀,就把一車蔬菜全掀翻在地上了。緊接著,兩個家夥跳在蔬菜上,發泄般地踩起來,一邊踩,一邊大叫:“老子跟你講理!老子跟你講理!”
這突然發生的情況,不但使文富和玉秀一下呆了,就是周圍的顧客和別的菜販,也跟著傻了。玉秀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窮凶極惡的流氓在蔬菜堆裏像魔鬼一樣瘋狂地跳著、踩著,先是像害怕似的,身子哆嗦起來,臉上失去了血色。可接著,她的恐懼變成了憤怒,怒火使她豎起了眉毛,蒼白的臉忽地變得緋紅。她憤怒地盯了兩個魔鬼一會,突然衝過去,抓住了戴墨鏡的家夥,高聲叫道:“你憑啥糟蹋我的菜?你賠我的菜!賠我的菜!”
兩個流氓停止了踐踏蔬菜,同時瞅著玉秀,蓄短發楂的家夥下流地叫了起來:“大哥,這婆娘看上你了!大哥,這婆娘不錯,你就幹了她!”
戴墨鏡的家夥又放肆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果然在玉秀的胸脯上抓了起來,流氣地說:“嗯,這婆娘還行!”
玉秀的臉又氣白了,她牙齒緊咬著嘴唇,把戴墨鏡的流氓扭得更緊了。同時揮起拳頭,不顧一切地朝他臉上、身上打去。
可是,她的力氣太小了。這個流氓對她揮過來的拳頭,並不躲避,反而像餓狼一般,一把抱住玉秀那豐腴的腰肢,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張長著橫肉的臉向玉秀那張因憤怒而失去血色的麵龐湊了過去。
玉秀躲避著,又羞又氣地大叫了起來:“流氓!你這個不要臉的流氓!”
這是在短暫的時間發生的事,文富見他們扭住了玉秀,臉刷地變了顏色,像是蒙上了一塊紅布,鬢角邊的血管突突跳著,眼睛瞪圓了,眼球像是要暴凸出來。長這麼大,他從沒和人紅過臉,更沒打過架,可是此時,他突然覺得有一股力量在衝撞著他,他不能忍受這樣的欺負、特別是不能容忍別人這樣侮辱他的玉秀。他已經忘記一切了,牙齒磨得嘎吱嘎吱地響,像一頭發怒的公牛,猛地衝了過去,掄起鐵拳,用盡力氣朝摟抱著玉秀的流氓一拳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