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平聽了,嘴唇顫抖了幾下,沒說出話來,可目光卻告訴文英:他絕望了!不但絕望,他還有些生氣了!他倏地轉過身,就朝大街上走去。文英看見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像喝醉了酒。
文英突然心酸了,後悔了!她覺得自己傷害了他,並且傷害得不輕!她又一次怨恨起自己,不該來,真正的不該來。她是知道庹平還愛著她的呀?可為啥要來勾起他的感情,讓別人備受折磨?“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她咀嚼著庹平這句話,真想衝過去將庹平叫回來。可是,她仍站著沒動。
過了好一陣,文英才慢慢地走回旅館。一進門,她就乏力地撲在床上,兩滴說不清是自責還是相思的淚水,悄悄滾落在柔軟的踏花被上。
沒一會,卻響起了敲門聲,文英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急忙問:“誰?”
“我,文英!”是庹平的聲音,仍那麼親切,不帶一點怨氣。
文英平靜的心一下又加快了跳動——庹平回來了,並且打聽到了她的房間。她激動地衝到門邊,握住門把手。就在她要擰開門鎖的一瞬間,她又猶豫了。兩個聲音在她心裏打起架來,一個說:“打開吧,別讓人家痛苦了!”一個說:“千萬不行,這樣做是不理智的!”一個說:“你剛才不是還想把人家喊回來嗎?別猶豫了!”一個說:“你不是發誓要對得起朱健,要做一個好妻子嗎?別動搖了!”兩個聲音糾纏著,最後,文英的手從門把上放了下來。
庹平似乎知道了文英內心的矛盾,在門外說:“文英,剛才忘了對你說一句話,我特地來告訴你,開不開門都無所謂。”
文英聽了,稍稍鬆了一口氣,說:“你說吧,我能聽清。”
庹平說:“明天早晨,你等著我,我來找你。”
文英愣了一下,回答:“你不要來了,明天我乘早班車回縣城。”
庹平說:“你無論如何要等我一會,文英!你就要結婚了,我說什麼也應該給你買一件禮物,祝賀你們!”
文英一陣感動,卻說:“不用了!你的這片心意我領了,禮物不用買了,行不行?”
門外,庹平停了一會,又說:“你即使不願收我的禮物,明天,我陪你看看寧安市,還不行?”
文英說:“不了,庹平,寧安市我今後還有機會來看。明天我真的得乘早班車回去!”
庹平似乎有些生氣了,用了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文英,你不要這樣!你可千萬等著我,我一早就過來,啊!”說完,就轉身“咚咚”地走了。
文英還想解釋,聽見腳步聲,知道沒解釋的必要了。過了一會,她才打開門,走出樓道。高高的樓梯上空蕩蕩的,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她莫名其妙地歎了一口氣,在樓梯的欄杆邊站立良久。她希望庹平能再次回來,聽她解釋。可這天晚上,庹平再沒有露麵。
第二天早上,文英果然起得很早,簡單梳洗一下以後,她就去了車站。可是,到縣城的早班車昨天下午就賣滿了票,文英隻好等第二班車了。此時,她知道庹平肯定去旅館找她了,然而,她沒再回旅館去,在候車室裏獨自待了下來。
正如文英所想象的那樣,庹平在文英走後不久,就去旅館找她了。當他急匆匆地走上樓,推開文英住宿房間的門,見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已沒有人了。庹平知道文英真的走了,突然頹喪地垂下頭,慢慢地轉過身,一步步走下樓梯,口裏喃喃地說著:“結束了!真的結束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走上大街,微風輕輕吹來,嘈雜的人聲、汽車喇叭聲浪潮般襲來,庹平的頭腦才清醒一些。他忽然想到,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他和文英之間的不正當關係,不是早就結束了嗎?怎麼現在才想起結束了?他恨文英嗎?生她的氣嗎?不!他不恨她,也根本恨不起來!相反,他確實還愛著她。愛著她就要占有她,得到她嗎?也不!他又搖搖頭。他覺得那樣是不道德、不理智的。理智告訴他,文英這樣做,是完全對的!這才是一個好姑娘、好妻子應該做的,他不應該生她的氣,也根本沒生她的氣呀!可是……可是為什麼心裏會有一種失落感呀?會感到痛苦呀……他這麼想著,由於分神,差點撞在了一個姑娘的自行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