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08(1 / 1)

新概念的名單裏倒是有些熟悉的身影,也許他們還會頂風做新概念的作品集。但這一切都跟思哲不再有關係。思哲這種情況,那些朋友也說不出他有什麼不是。

思哲沒有立即把要回家的消息通知姐姐。他知道這場鬧劇節奏太快,卻就此收場,大家都難免失落。更何況在這麼尷尬的節骨眼上,誰都難免不自在。送行的時候是哭還是笑;火車開動了,是等火車遠去了離開,還是立即離開;走的時候送東西不送,送什麼,都是問題。他當天收拾好隨身的東西,到附近的ATM取了七百塊錢。五百留給姐姐,感謝和夥食,或者房租就都在裏麵了。但這應該不算了結。

回去的時候他還是決定要到無錫一趟。畢竟不可能一點感情不剩,更何況自己曾經海誓山盟地說等她回來。不管穆雨是不是刀俎,總需要一個人來充當魚肉的角色。放下五百塊錢,留了一張字條在屋裏。臨走前沒忘記把床單整理平整。還好床單並不算髒。也沒時間拿去洗。就這樣吧。思哲想。如花一樣的青春,如花一樣的少年,如花一樣的旅途。

這一走,他就再沒見到淵博。在思哲的生命中,除了短暫的記憶,就沒有一點點痕跡,好似她用盡了畢生的質量,轉化成光能,在耀眼的一瞬後,就再沒出現過。生命中有些時候要注定錯過很多人。就好像怦然劃著的火柴,短暫的相聚換來了瞬息的光和熱,但是卻永遠不能再相遇,可是隻有等光和熱都耗散了,我們才赫然明白,原來失去的東西,是因為把握不住,而把握不住的東西,永遠都不再擁有,譬如愛,譬如青春和那個每當聽到那首熟悉的歌,都會因他而感覺到酸楚的那個人。時間的閘門從此關閉,不回頭地走,它就立刻成了記憶。回頭可以望見,但是永遠撫摩不到。

出了門。直接奔火車站,先到無錫再說。思哲想。

到無錫的時候正好趕上下雨,跟當初第六屆新概念的時候一樣。不知不覺,思哲所有的時間觀念都是以新概念計量的。前幾天還豔陽高照的天氣就像個害羞的大家閨秀怎麼都不肯放晴了。思哲的心情都是陰沉沉的,就好像剛剛過去的那個夏天。當初在學校那一磚頭思哲也早就想砸了。那個男生是穆雨初戀男友,後來思哲才從別人口中了解到的。而他們之間的仇恨也早就在高一的一次籃球賽中滋生了。大家誰都不服誰,年輕人,除了爹媽和玉皇大帝還能怕誰。“東風吹戰鼓擂”的年代不再了,年輕人的熱血還在。晚幹不如早幹。年輕人總需要一點血氣方剛。就仿佛張愛玲曾經說的,出名要趁早。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都沒好。年輕人多少都是懷春夾雜著衝動的。

買把旱傘,多少可以擋擋雨。穆雨昨天就到了。江南的氣息,纏綿,蒙昧,和東北的野性和豪爽畢竟有些差異。這讓思哲感覺到細膩,呼吸都情不自禁地輕柔起來。他思揣按照新柏拉圖主義的觀點,他的靈魂肯定是該生長在江南水鄉一個有才情的富家子身上,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跑到大老遠的東北。他敏感,脆弱的性格和靈魂,仿佛跟整個社會都格格不入。

他們約好在火車站附近唯一一家咖啡廳——穆雨這樣告訴他,理由是懷念當初他們在咖啡廳的一次長談。下午四點。他發信息給姐姐,說,自己回去讀書了。一切都好。希望她回去住。然後就是一頓感謝的話,說得自己潮潮的,跟當時的天氣一樣。真怕走著走著鞋裏都往外滲水。

姐姐回的短信真的很短,“好!”思哲明白有些事情說多了就顯得累贅,有些事情說也說不清,有些事情永遠都不該說出來。

思哲很早以前就想過,萬一真的遇到穆雨回來,該怎麼做。盡管當時他把網絡上所有的簽名都刪除隻剩下一個英文單詞:Desperated,現在終於能駕輕就熟的完成這麼一場遊戲。給大家都留點念想。

咖啡廳不大。不過人很少,自然環境不錯。思哲坐下,發現桌上有一個小魚缸,碗一樣大,裏麵放兩條活蹦亂跳的小魚。他很佩服這家老板,竟然知道兩個客人在無話可說的時候,弄魚來緩解氣氛是多麼重要的事,就像兩個陌生人打不開話題,便從彼此身上的飾物聊起一樣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