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石撿了個少年回來並未引起什麼風波,不過她花光了幾個月的俸祿倒是實情。
少年一回來就病了,且病得不清。楚石不想去叨擾樂毅,咬咬牙來到了叔孫騰的屋前。
“咚咚咚。”她猶豫著,終於下定決心敲響了對方的門。
“璞玉?”叔孫通開門見是楚石,顯得有些驚訝,兩人雖關係和睦,但一直秉承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則,還未曾上各自屋中做客過。
“子馳兄,我……”楚石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來,先屋裏坐。”叔孫騰側身作出請的姿勢。
進得屋中,楚石打量四周。叔孫騰的住所很是簡潔,也許儒家的人都習慣過清貧的生活,一點多餘的物件都沒有。
叔孫騰取了茶水,同楚石跪坐在兩張軟墊上。
“嚐嚐我這梅花茶,今冬剛采的。”
楚石聞言,拿起茶盞,細細抿了一口:“的確沁人心脾。”
“哈哈,璞玉光臨,也沒甚可招待的,隻有苦茶一盞,略表心意了。”
“原是石叨擾了。”
叔孫騰見楚石眉眼中的掙紮,好奇道:“不知璞玉前來,找我何事?”
楚石拱手作了一個揖,頗有些難以啟齒:“遠病了,想向子馳兄假些許錢幣,不知可否?”
遠是楚石替那個少年取的名。
看著楚石的臉直紅到耳朵根,叔孫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還道什麼事呢!隻是璞玉怕是找錯人嘍。”
楚石抬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我都是亞卿的門客,遠既是你的仆從,府裏自然也會對其負責,此事隻需稟報管事即可,自會有醫者前來為遠診治。”
楚石一拍腦袋,她原先想的是自己也懂些醫理,去市集上買兩副藥即可,隻是那天將身邊的錢財都花光了,不得已才想來找叔孫騰。
“是石想岔了,這就去同家老說。”
醫者來過後,少年的病沒兩天便有了起色,隻是這臉上的疤想是去不了了,平白為他秀色的臉蛋添了幾分猙獰之色。
楚石同叔孫騰經過了那天的烏龍,關係不覺又近了一層,時不時便坐在一起品茶聊天,也互相拜訪過幾回,成了真正的忘年交。叔孫騰的年齡其實也不算大,堪堪剛過四十,隻是他的一腔抱負無從施展,一心醉心於治學,才平白多了幾分老態。
這日,楚石正在院中舞劍。練劍強身,她從未忘卻過老師的教誨。隱月雖為名劍,但久不出鞘,難免也會生鏽。
“好劍!”不知何時,樂毅站在了院門口。自從那日暢談之後,楚石便再沒見過他。
她微微一愣,停下動作,持劍遙遙一揖。
“樂兄是說劍好,還是石耍得好?”
“都好。”樂毅大步走到楚石麵前,“今日得空,欲帶璞玉去一處地方,可方便?”
“樂意之至。”
幾個月下來,樂毅還是第一次來找她,楚石蹭吃蹭喝蹭住了這麼久,敢說不方便嗎,而且她還想尋機再去探望嬴稷母子,了卻一樁心事,隨後便回鬼穀,歸隱山林。
“且容我更衣。”
“別忙,衣物皆已備妥,隻是要委屈璞玉一番了。”樂毅抬手阻止道,朝楚石露出了一絲神秘狡黠的笑容。
楚石滿頭霧水地走出院門,赫然發現等候在府門口的竟然是馬車而非牛車。戰國時期,馬多用於軍中,一匹好馬是十分珍貴的。平日人們出行,則多用牛車代步。
馬車是敞篷的,四周都無遮蔽之物,人隻能扶著欄杆站在車中,明顯是軍中之物。樂毅看見楚石眼中的驚疑,沒有說什麼,丟給她一身親兵的鎧甲,示意她穿上。楚石這才發現樂毅今天也是一身戎裝。門口還站著兩個將領模樣的人,外加一隊兵卒。
由於先前舞劍,楚石身著一身白色勁裝,這身鎧甲很合身,楚石穿上後顯然和周圍的兵士們無甚兩樣,隻是個頭顯得稍微矮了些。她隨另一名親兵登上最前頭的那輛馬車,站在樂毅身後。一聲呼喝,馬車直向城外駛去。
足足過了三個時辰,馬車才減緩了速度,時值冬季,四周顯得很是荒涼。
這是一片隱蔽的大峽穀。他們走的是小道,一般人顯然很難發現這條路,穀外有斥候,穀口處還有暗哨。
一旁的河流結著厚厚的冰霜,兩側可以看到高聳的懸崖峭壁,天空如同一條直線,顯得分外狹窄。
楚石心中已猜到他們將至何處,投向樂毅的目光晦暗不明,他竟如此信任她,還是要將她徹底綁在燕國?
漸漸地,眼前豁然開朗,一座軍營矗立在一片寬廣的平地上。
寨口兩側各矗立著站得筆直的威武士卒,上方還有士兵來回巡視。
“大將軍到!”前行護衛騎禦馬上前一步高喝。
亞卿在燕國不止分管政務,更是最高軍事統帥,可謂集丞相和上將軍之職為一體了,無怪乎每日忙得昏天黑地,不過政務上有上大夫劇辛相助,樂毅更多的心思應還是撲在軍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