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在接下來幾個時辰中,均被抱在男孩的懷裏,就連撲來接住她的男子也沒給,說什麼,“你嘴巴臭。”包裹沈媛的繈褓倒是換了,是深綠色的,沈媛記得是那些製住婦女身上的顏色。
她被抱著,從長長的綠色物體旁走過,走下深深的空洞,又從空洞內出來,被抱上四個輪子,轉動這紅藍之光的白色物體之內,再然後就是下了白色物體,進入白色房子裏,聽著一群人說話,有兩人坐著,有兩人押著婦女進入,幾方坐下後便是一頓詳細的審問過程。婦女姓張,西北偏遠之地而來,以往都是往富足之地騙小孩再賣入窮鄉僻壤,今次確實別人賣來這女娃,隻約知曉是一富貴女人之女,中間是一中年男子賣與她,具體何人何方並不知曉。婦女瞧女娃衣服料子尚佳,便立刻啟程去往下家,未料也是這衣物壞了事,在路途被小男孩識破,於是舅甥二人便與火車上取得聯係,更是死死緊盯婦女,在其在杭州轉車的那刻,迅速將她製住。
沈媛靜靜地聽著,心中即是疑慮重重又是悲涼叢生,再有就是無盡的不解。現在的她很迷茫,很惆悵。
首先,此是何處?她為何會來此處?她又為何會變小?這裏的事物是很大的不同,那火車該是婦女帶她乘坐之物,與後來乘坐的帶閃光的是一樣的物件。這裏的房子貌似建的很高,還有透明的,能看到外麵的物件,雖然現在是黑夜,卻是能透過它看到外麵的燈火,燈也是不同的,那麼高,誰上去點著的。這裏的衙門也是不同,不是過堂的棍子敲打著地麵,道得那聲威武,而是坐著桌邊一問一答。這裏的種種透露著不同,這裏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空間,不同的氣息。這讓沈媛恍惚中帶著不安。
再則,她是嬰孩,緣何她的父母要丟棄她,甚至賣了她?沈媛也是經曆過戰亂的,那時的父親雖是文官,但庇佑家族子女確實做的很好,逃跑之時也未曾丟棄一人。這具身體的父母緣何會將自己這個幼稚小兒丟棄,而且是從富庶之地丟棄,沈媛感覺疑惑不解。幸而身後這稚子發現不同之處,將其救下,這稚子便也是她的恩人了。她注意到,這稚子叫沈煜。
幾經審理之後,前因後果具是了然,隻是這女娃不知如何處理。這警察局是無法放置的,處理該案件的警察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斜倚著椅子睡著,又見小子就算如此也未放手,便拉過男孩的舅舅道:“你看啊,我這裏都是男人,還是辦公的,想你們是本市的,你們家該是有女眷吧?這孩子能不能寄養幾天,等查出她來自何處再送回?”舅舅想著也可便答應了此事。
半小時後,一幢四層樓房的頂層被一陣敲門聲驚起,一陣踢踏聲後,門被打開。門內的婦人呆呆的望著男孩以及男孩手裏的女娃。這婦人三十許歲,時髦卷燙的發髻高高的束起,精致的耳環,身上批件厚實保暖的大衣,驚疑道:“這是哪來的孩子?”說著就要伸手去抱。男孩先是讓了下,又一想,還是將女娃給了婦人。婦人狐疑更甚,這兒子還沒在意過什麼東西。
“沈煜發現拐子拐的孩子,警察局不好擱置,就帶回來了。不過八成是找不到來由啦!”舅舅說著解著衣服。男孩確實去房間換了衣服,並去廚房翻找起來。
婦人低頭看了熟睡的女娃,麵容清秀姣好,皮膚細膩柔軟,小小的一團蜷縮著,很是惹人憐愛。“為什麼?”婦人問道。
“是被丟棄的,還是富庶人家丟棄的,是不想要了。”舅舅一聲歎息。
“這樣好看的孩子不要了?”婦人聞言卻覺得可惜。轉身見兒子在廚房左翻右找,“找什麼呢?”婦人問帶道。
“奶粉,還有麼?”男孩回答道。
“沒了,外國貨不好搞。還沒接上,你翻那廚頂,好像還有些米糊。”說著又朝書房方向喊了聲“老沈”,便見一中年男子踢踏走出,與男孩的麵容相似,卻是身型更加高大偉岸。
老沈進的廳堂,也見到那婦人手上的女娃,笑道:“湯美華,這麼一刻就給我生了個女娃娃啦?”一句調笑將婦人羞臊得不行。
“少來,你兒子救的。富庶之家丟棄的。模樣好看著呢!”說著向老沈展示著女娃的麵容。老沈細細看著,確實個嬌小玲瓏,粉粉嫩嫩的小女娃。
幾番尋思後便道,“那你便養著吧。現在二胎政策實在太緊,生是生不得了,養這個娃娃,該是可以走些政策的。”
婦人聞言立馬微笑了起來。“老沈,這可是你說的,立馬給我辦。”杭州城的政策執行地非常嚴厲,曾經婦人為此生生的將已成型的孩子打掉,那也是個女娃,這是他們心中一直隱藏的悲傷,籠罩著他們幾年之後。
“沈煜,沈煜,”婦人叫著兒子,“這給你做妹妹,好不好?”男孩在廚房用開水衝泡著米糊,騰起的霧氣彌漫著他的發際。清嗯之後便沒有後話了。
老沈起身又回到書房,踱步幾回,回身鋪上宣紙,提毛筆,行雲流水之間,“媛”字躍然於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