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其厭煩那個癟腦袋露出笑臉,一笑我就想起了地獄裏的小鬼,渾身發寒。劉小明是王亮的心腹,他不會有任何異議。隻是後來他竟然送我了一雙皮鞋,然後淡淡地告訴我:穿上吧,即便是看風的也得象樣點。
這是一個黑暗無比的夜晚,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隻有路燈像地獄道路兩旁的小鬼一般,站在那裏嘶嘶的亮著。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心髒撲通撲通的,仿佛一隻兔子和我一起在大馬路上蹦著。王亮則在快活無比地吹著響亮的口哨,揄揚頓挫,頗具幾分音樂感。劉小明一直低著頭抽煙。這時我無意瞟了一眼,意外地看到了他那把,別在腰間的短柄藏刀,漂亮卻冰冷。
我心中猛然一驚,險些大聲地叫出來,但仍然盡量壓低了氣息,悄悄地問他:你帶它幹嘛?劉小明沒作聲,王亮倒來了勁。
咳,你都認識他這麼長時間了,那把刀跟他可是形影不離的。沒事兒,就是帶著唬人的。
可我依舊驚恐無比,仿佛看見那把刀自己在晃動,隨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拔出鞘來。
我們轉悠到公園後麵最為隱蔽的地方,這裏每天晚上都會有三三兩兩的情侶躲在草叢深處偷情。我們晃著晃著,迎麵走來一對卿卿我我的戀人。王亮咳嗽了一聲,劉小明抬起頭,眼睛放出光來。我看出了這光芒的不同尋常,似乎潛藏著某種類似仇恨的殺機,像他的藏刀一般冷血無情。我也向前望去,一下就認出了那個男人。那是一個曾經當著劉小明的麵調戲朱紅的男人,但當時對方人手眾多,劉小明反而吃了大虧。
劉小明伸出手攔住了我和王亮,低聲說:我一個人來。這句話太沉悶,仿佛是從地下閻王那裏冒出來的,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王亮一臉迷惑,遲疑了一下,但應允了,然後就拉著我從側麵躲到了花叢後麵去。
那個男人一下就被劉小明的一記重拳打倒在地,半天也沒爬起來。女孩則嚇地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男人用盡力氣掙紮著解釋道:明哥,我今天就是陪這妮子出來轉轉,真的沒帶錢呀。男人為了表示誠心,把口袋翻了個遍,但翻了半天,卻也隻掉出一張皺巴巴的兩毛錢紙幣。
王亮顯然很失望,覺得沒趣極了。他打算站起來,給劉小明打個手勢,撤了。可劉小明此時像一頭憤怒的獅子,眼球充血,凶煞無比。他吼了一句,仍舊壓低了聲音,卻有種雷鳴般的力量,似乎地麵都被吼聲所震動。
我不要錢,我要你的命!
這實在是一件極其意外的事情,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王亮也被嚇得兩腿打起了軟。我聽見了藏刀出銷的聲音,鏗鏘有力,幹脆而直接,不容拒絕。我好像看見,那刀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優美的狐線,仿佛月光一樣閃耀,刺疼了我的雙眼。我和王亮背靠著花叢,閉上眼睛,大氣都不敢喘,猶如生怕被一個殺人狂魔發現一樣。
我們聽見那個男人發出淒厲的叫聲以及女人的呼喊聲。但都無濟於事,除了我和王亮在這兒,事發地點離大路太遠,沒人會來。奇怪的是,我們聽見劉小明大聲地罵著,但叫喊出來的名字指向,卻不是那男人的名字,而是“王亮”。
老子今天就要給你做個痛快的了斷,敢碰我愛的女人。王亮,你這個王八蛋!老子捅死你!捅死你!
我十分清醒的知道,叫王亮的男人正在我身邊,而不是躺在草地上,給劉小明拿著刀子刺的死去活來的那個。我驚詫極了。轉臉看見,王亮這時已被嚇得發了狂,驚恐無比地搖晃著腦袋,全身被汗水沁的濕漉漉的。突然,我聞到一股臊味,隻見,王亮的屁股底下淌出一灘熱流。
又是一個風高氣爽的夜晚,我輾轉難眠。翻箱倒櫃,折騰了半天,才找出了王亮的電話號碼,就在一張破紙條上。接通了,可半天沒人說話。隻聽見嘩啦啦的水流聲,還有獵獵作響的風聲。我很納悶,想不出來王亮在幹嘛,感覺他像是在洗澡,又像是站在某個風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