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迎嗣皇權相懷疑遭冥譴太師病逝(1 / 3)

卻說鄜王於十月即位,閱十餘日,即立了一個皇後。同處宮中,兩小無猜,倒也是一段元史奇聞。是時天已隆冬,轉眼間又要殘臘,乃詔群臣會議改元,並先皇帝廟號神主,及升祔武宗皇後等事。議尚未定,小皇帝又罹著絕症,不到數日,又複歸天。

諸王大臣統驚異不置,獨燕帖木兒喟然道:“我意原欲立皇子,不知先帝何意,必欲另立鄜王?太後又是拘泥得很,定要勉遵顧命。到底鄜王沒福,即位不過六七十日,便已病逝,此後總應立皇子了。”乃複入宮謁見太後,先勸慰了一番,然後提及繼位問題。

太後道:“國家不幸,才立嗣君,即行病歿,真令人可悲可歎!”燕帖木兒道:“這是命運使然,往事也不必重提了!國家不可一日無君,今日正當繼立皇弟呢。”太後道:“據卿所說,莫非是吾子燕帖古思麼?”燕帖木兒應聲稱是。太後道:“吾子尚幼,不應嗣位,還宜另立為是。”燕帖木兒道:“前日命立鄜王,乃是遵著遺囑,化私為公。現在鄜王已崩,自然皇子應立,此外還有何人?”太後道:“明宗長子妥歡帖睦爾,前居高麗,現在靜江,今年已十三歲了,可以迎立。”畢竟婦人畏鬼,還不敢立己子。燕帖木兒道:“先帝在日,曾有明詔,謂妥歡帖睦爾,非明宗子,所以前徙高麗,後徙靜江,今尚欲立他麼?”太後道:“立了他再說,待他百年後,再立吾子未遲。”燕帖木兒道:“人心難料,太後優待皇侄,恐皇侄未必記念太後哩。”太後道:“這也憑他自己的良心,我總教對得住先皇,並對得住明宗帝後,便算盡心了。”燕帖木兒尚是搖首,太後道:“太平王,你忘卻王忽察都的故事麼?先皇帝為了此事,始終不安,我也嚇得夠了。我的長子,又因此病逝,現隻剩了一個血塊,年不過五六齡,我望他多活幾年,所以寧立皇侄,無論妥歡帖睦爾,是否為明宗自出,然明宗總稱他為子,我今又迎他嗣立,陰靈有知,當不再怨我了!”燕帖木兒道:“太後也未免太拘了!皇次子出宮後,由臣奉養,並不聞有鬼祟,怕他甚麼?”太後道:“太平王,你休仗著膽力!先帝也說你不久呢。”燕帖木兒至此,也暗暗的吃了一驚,又默想了片時,方道:“太後已決議麼?”太後道:“我意已決,不必另議!”燕帖木兒歎息而出。太後遂命中書右丞闊裏吉思,速即馳驛,往廣西的靜江縣,迎立妥歡帖睦爾。嗣主未來,殘年已屆,悠忽間已是元旦,仍依至順年號,作為至順四年。

過了數日,由闊裏吉思遣使馳報,嗣皇帝將到京師了。太後乃命太常禮儀使,整具鹵簿,出京迎接。文武百官皆往。燕帖木兒病已早愈,亦乘馬偕行。既至良鄉,已接著來駕,各官在道旁俯伏,隻燕帖木兒自恃功高,不過下馬站立。妥歡帖睦爾年才成童,前時曾見過燕帖木兒的威儀,至此又複晤著,容貌雖憔悴了許多,但餘威尚在,未免可怕,竟爾掉頭不顧。嗣經闊裏吉思在旁密啟道:“太平王在此迎駕,陛下應顧念老臣,格外敬禮。”妥歡帖睦爾聞言,無奈下馬,與燕帖木兒相見。燕帖木兒屈膝請安,妥歡帖睦爾也答了一揖。闊裏吉思複宣諭百官免禮,於是百官皆起。妥歡帖睦爾隨即上馬,燕帖木兒也上馬從行。

既而兩馬並馳,不先不後。居然是並肩王。燕帖木兒揚著馬鞭,向妥歡帖睦爾道:“嗣皇此來,亦知迎立的意思,始自何人?”妥歡帖睦爾默然不答。燕帖木兒道:“這是太後的意旨。從前劄牙篤皇帝,遇疾大漸,遺命舍子立侄,傳位鄜王,不幸即位未幾,遽爾崩殂,太後承劄牙篤皇帝意餘,以弟歿兄存,所以遣使迎駕,願嗣皇鑒察!”妥歡帖睦爾仍是無言。燕帖木兒道:“老臣曆事三朝,感承厚遇,每思劄牙篤皇帝,大公無我,很是敬佩,所以命立鄜王,老臣不敢違命;此次迎立嗣皇,老臣亦很是讚同。”借太後先皇折到自己,前是賓,此是主,無非為希寵邀功起見。語至此,眼睜睜的瞧著妥歡帖睦爾,不意妥歡帖睦爾仍然不答。燕帖木兒不覺動惱,勉強忍住,複語道:“嗣皇此番入京,須要孝敬太後,自古聖王,統以孝治天下,況太後明明有子,乃甘心讓位,授與嗣皇,太後可謂至慈,嗣皇可不盡孝麼?”語帶雙敲,明明為著自己。說至盡孝兩字,不由的聲色俱厲,那妥歡帖睦爾總是一言不發,好似木偶一般。燕帖木兒暗歎道:“看他並不是傀儡,如何寂不一言!莫非明宗暴崩,他已曉得我等密謀?看來此人居心,很不可測,我在朝一日,總不令他得誌,免得自尋苦惱呢!”計非不佳,奈天不假年何!乃不複再言,惟與妥歡帖睦爾並駕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