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壬也不再留,送客後,即把奏稿續成,飭文牘員錄就,於次日拜發。監察禦史泰不華亦率同列上章,謂祖母徽稱,不宜加於叔母。兩疏畢入,仍是無聲無臭,好幾日不見發落。有壬隻谘嗟太息,泰不華卻密探消息,非常注意。
一日到台辦事,忽有同僚入報道:“君等要遇禍了,還在此從容辦事麼!”泰不華道:“敢是為著太皇太後一疏麼?”那人道:“聞皇太後覽了此疏,勃然大怒,欲將君等加罪,恐明日即應有旨。”言未已,台中嘩然,與泰不華會奏的人員,更是惶急,有幾個膽小的,益發顫起來,統來請教泰不華,想一條保全性命的法兒。挖苦得很。泰不華神色如故,反和顏慰諭道:“這事從我發起;皇太後如要加罪,由我一人擔當,甘受誅戮,決不帶累諸公!”於是大家才有些放心。
越日,也不見詔旨下來,又越一日,內廷反頒發金幣若幹,分賜泰不華等,泰不華倒未免驚詫,私問宮監,宮監道:“太後初見奏章,原有怒意,擬加罪言官,昨日怒氣已平,轉說風憲中有如此直臣,恰也難得,應賞賜金幣,旌揚直聲,所以今日有此特賞。”泰不華至此,也不免上書謝恩。許有壬不聞蒙賞,未免晦氣。隻是太皇太後的議案,一成不變,好似金科玉律一般,沒人可以動搖,當由禮儀草定儀製,交禮部核定,呈入內廷,一麵飭製太皇太後玉冊玉寶。至冊寶告成,遂恭上太皇太後尊號,稱為讚天開聖徽懿宣詔貞文慈右儲善衍慶福元太皇太後,並詔告中外道:
欽惟太皇太後,承九廟之托,啟兩朝之業,親以大寶付之眇躬,尚依擁佑之慈,恪遵仁讓之訓。爰極尊崇之典,以昭報本之忱,用上徽稱,宣告中外。
是時為至元元年十二月,距改元的詔旨,不過一月。小子前於改元時,未曾敘明月日,至此不能不補敘。改元詔書,乃是元統三年十一月中頒發,史家因順帝已經改元,遂將元統三年,統稱為至元元年。或因世祖年號,已稱至元,順帝又仍是稱,恐後人無從辨別,於至元二字上,特加一“後”字,以別於前,這且休表。上文敘改元之舉,不便夾人,至此才行補筆,亦是銷納之法。
且說太皇太後,於詔旨頒發後,即日禦興聖殿,受諸王百官朝賀,自元代開國以來,所有母後,除順宗後弘吉刺氏外,見三十三回。要算這會是第二次盛舉,重行曠典,增定隆儀,殿開寶翣,仰瞻太母之豐容;樂奏仙璈,不啻鈞天之逸響。這邊是百僚進謁,冠履生輝;那邊是群女添香,佩環皆韻。太皇太後喜出望外,固不必說,就是宮廷內外,也沒一個不踴躍歡呼,非常稱慶。唯前日奏阻人員,心中總有些不服,不過事到其間,未便示異,也隻有隨班趨蹌罷了。插寫每為下文削去尊號,故作反筆。
慶賀已畢,又由內庫發出金銀鈔幣,分賞諸王百官,連各大臣家眷,亦都得有特賜。獨徹裏帖木兒異想天開,竟將妻弟阿魯渾沙兒,認為己女,冒請珠袍等物。
一班禦史台官,得著這個證據,樂得上章劾奏,且敘入徹裏帖木兒平日嚐指斥武宗為“那壁”。看官!你道“那壁”二字,是什麼講解?就是文言上說的“彼”字。順帝覽奏,又去宣召伯顏,問他是否應斥。伯顏竟說是應該遠謫,乃將徹裏帖木兒奪職,謫置安南。相傳由徹裏帖木兒漸次驕恣,有時也與伯顏相忤,因此伯顏袒護於前,傾排於後。正是:
貴賤由人難自主,諂諛無益且招殃。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科舉之得失,前人評論甚詳,即鄙人於三十回中,亦略加論斷,毋容贅說。惟伯顏之主停科舉,實有別意,一則因徹裏帖本兒之言,先入為主,二則朝綱獨擅,無非欲攬用私人,若規規於科舉,總不無掣肘之虞,故決議罷免之以快其私,非關於得</PGN0355.TXT/PGN>失問題也。其後若改元,若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俱事出創聞,古今罕有,伯顏下行私,上欺君,逢迎蒙蔽,藉邀主眷,權奸之所為,固如是哉!此回敘元廷政事,除罷免科舉外,似與伯顏無涉,實則暗中皆指斥伯顏。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閱者體會入微,自能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