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時,細雨暫時停了,可天依舊陰沉,那烏雲仿佛好像隨時都能壓下來。
杜承卻坐不住,拿了雜物間的兩隻水桶,用扁擔挑著再次出了門。
豆娘看著他的神色,有些擔心,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鎖了門,跟在他的身後。
此時水已經漫上了田埂,到了腳腕處。豆娘提著裙擺低一腳淺一腳地趟著泥水路,早已分不清哪個是田,哪個又是河。
“豆娘,你快回去吧。”杜承到了自家田裏,用水桶擔了水,再跑到遠一些的地方倒掉,然後再跑回來接著挑。
“杜承,你又何必這樣做!你挑出去的水不還是要彙入河?河水如今倒灌,你豈不是白費力?”
杜承卻是不聽,好似入了魔,仿佛這水能挑幹淨。
豆娘看著那水汪汪的一片,這哪還像是稻田,分明是一個大池塘,養魚都是可以了。
養魚?這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現。她記得自己還是徐婉時,爺爺就養了一池塘的魚。每年過年之前再打撈出來,那些肥美的大魚拿到市場去賣,都能有好幾千的收入。
現在這種情況,或許隻有養魚才是最好的選擇,而這水田,緊鄰著河,必然沒有入伏之後,缺水的狀況,完全可以養稻花魚。
想到此處,她朝著杜承喊道,“杜承,我想到了法子!”
杜承停下了動作,遠遠地看著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豆娘,你莫開玩笑,快些回家吧。”
“杜承,我們可以養魚,在水田裏養魚!”
看著杜承一副茫然的表情,豆娘匆匆跑過去,卻被打濕了的裙角絆了一下,摔在了水田中。
杜承忙放下了水桶,趟著水,將她從半腿深的水田中抱起來。
豆娘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深深呼吸了幾口,然後笑起來,“杜承,我們真的可以養魚。我方才看了下,咱們水田的地勢由南向北增高,這南邊的禾苗許是保不住了,可靠北的一部分隻要雨水一停,還是能保得住。我們隻會少了收成,但不會顆粒無收。養魚能彌補收成減少,隻要到時候賣了魚,我們就能有錢買糧食。”
“豆娘,你的想法是好,可是這魚怎麼個養法,我又如何知道?”
“這世上能人巧匠如此之多,你又何愁尋不到會養魚的能人?況且,這魚如何養,我知道一點。等天放了晴,水退下去了,把靠河的那片地,你挖深一些,再把這田埂也壘高一些。現在,我們先回家。”
杜承看著豆娘的臉,因為方才摔倒在了泥水裏,發絲粘在了她的臉頰上,鼻尖、額頭帶著星星泥點,即使這樣卻不顯得狼狽,那雙大眼睛中滿是神采,好像黑夜裏最明亮的那顆星。
他不自禁地點頭應她,“好。”
雨斷斷續續又下了五六日,久違的太陽終於露了麵。
豆娘望著門前院子裏的一個個小水塘,那些田雞倒蹦躂的歡快,隨便一抓便能抓住,便宜了養的那兩隻母雞。天天等著吃田雞,連菜葉子也是很少吃了。不過,母雞吃得好,蛋也下得勤快,一天兩個。正好她與杜承每天早上一人一隻白煮蛋,也算補充了營養。
隻見著遠遠的一道薑色身影,由遠及近,正往此處來。豆娘納悶,她家位偏,鮮少有人來,即便是有,也是進山采些鮮蘑、砍些竹子的人。
待走近了,豆娘也瞧清楚了,竟是那巧月,也不知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弟妹,就你一人在家?老二呢?”
豆娘搬了張竹凳過來讓她坐,回道,“出去了。”
巧月在門檻上刮了腳底的爛泥,才走進了房子。
“可是下田去了?我家那位也在田裏忙活著呢,這雨連著下了十來日,田裏積了不少水呢,不過好在我家那幾畝田地勢好,水也容易泄。你家靠近螺子河的那塊田怕是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