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酒泉基地
●錢學森說:“我們中國人並不比外國人笨,外國人能搞出來的東西,我們中國人也一定能搞出來!”
●蓋杜柯夫說:“我覺得,根據你們中國的經濟技術狀況,我們建議你們建設綜合性靶場。”
●肖華說:“蘇聯來了40多個專家,幫助我們建設導彈試驗靶場,我們也要有相應的人員和他們對上口。”
● 酒泉基地
共和國故事·航天之家
中央決定研製導彈
1956年2月,初春的北京,寒意尚未消退。在中南海懷仁堂,新中國數十位海、陸、空三軍的高級將領,聽取了剛回國不久的我國導彈專家錢學森的彙報。
在會上,錢學森向領導們介紹了導彈的概況、導彈在國防中發揮的重要作用,以及美國導彈研製的情況。
錢學森向中央提出《建立我國國防航空工業的意見》,提出了發展我國火箭和導彈技術的規劃設想。
錢學森建議中國要盡快著手研製導彈和原子彈,建立起以“兩彈”為主體的國防體係。他的提議觸動了在座的領導們。
領導們心裏很清楚,當時的國際局勢,距離朝鮮戰爭結束已經3年的時間,但是台海的局勢並不穩定。
尤其在1953年艾森豪威爾就任美國總統後,美國政府提出了“大規模報複”的核戰略,炮口直接對準了蘇聯和中國。
此時的蘇聯早就打破美國的核壟斷,正在積極發展核武器。但是我國的軍備還停留在常規武器階段。
盡管意識到國防上的這些迫切需要,但是對於我國能否在短時間內造出“兩彈”來,有些領導還是表示了疑慮。他們問錢學森說:“咱們能辦得到嗎?”
錢學森說:“我們中國人並不比外國人笨,外國人能搞出來的東西,我們中國人也一定能搞出來!”
錢學森的報告在不久後就得到落實,中央組織有關專家製定了未來12年的科技發展規劃,周恩來親自主持了這項工作。
國內各個主要科研機構也都積極而認真地準備著,共有600多位科學家和技術專家參與其中,製定出了中國第一個發展科學技術的長遠規劃,即《1956年至1967年科學技術發展遠景規劃》。
規劃共擬定了57項重大任務,導彈和原子彈的研製是其中最重要的兩項規劃。
同年4月,中央成立了由聶榮臻任主任、錢學森等任委員的航空工業委員會,統一領導我國的航空和導彈事業。
5月,周恩來又主持中央軍委會議,討論同意並責成航空工業委員會,組建導彈管理機構國防部五局和導彈研究機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
1956年10月8日,在聶榮臻元帥的主持下,在北京西郊空軍466醫院的食堂裏,我國第一個導彈研究機構,即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正式成立。同時任命錢學森為院長。
剛成立的研究院急需大批科技人員,然而,當時除了錢學森外,國內還沒有什麼人接觸過導彈。
於是,中央決定把一些從事科研工作時間較長、工作和導彈有關聯的人員調入國防部第五研究院,作為基礎成員。
1957年9月,以聶榮臻為團長,陳賡、宋任窮為副團長的中國政府代表團,同以別爾烏辛為團長的蘇聯政府代表團,在莫斯科就導彈新技術的援助問題,進行了談判。
10月15日,中蘇雙方就談判結果簽訂了《新技術協定》,簡稱“10月15日協定”。
在這個協定中,蘇方承諾在1957底至1961年底,向中方提供包括“P2”導彈在內的幾種導彈樣品及相關的技術資料,並派遣導彈技術專家幫助中方進行仿製。
決定建設發射基地
1957年12月底,根據中蘇“10月15日協定”的協約,蘇方給國防五院運來了兩顆“P2”導彈,和一套地麵發射控製設備。蘇方還派來了一個“P2”導彈縮編營,負責對我國測試、發射和操作“P2”導彈的人員進行專項訓練。
與此同時,五院提出了建設導彈試驗靶場的問題,提議一邊研製導彈,一邊建設靶場,二者同步進行,否則等導彈研製出來後,沒有一個可做試驗的地方。
9月25日,按照國防部長彭德懷的指示,總參謀部批準成立了“靶場籌備處”,並授予“0029部隊”代號,張貽祥任靶場籌備處處長,呂琳為副處長。
12月30日,根據中蘇不久前簽訂的《新技術協定》,以蓋杜柯夫少將為首的蘇聯專家組抵達北京,幫助我國進行導彈試驗基地的勘察定點工作。
1958年元旦剛過,呂琳和蘇聯靶場設計專家烏斯留在北京,研究靶場的機構編製,張貽祥則率領勘察人員,和蘇聯專家組一起登上飛機,首先對東北海拉爾、索倫和華北赤峰、二連浩特一帶進行空中勘察。
飛機高度很低,不時被氣流衝擊得上下起伏。
飛行中,蓋杜柯夫一邊透過舷窗看著機翼下冰天雪地的隆冬景色,一邊問張貽祥說:“勘察靶場,我們首先要搞清楚是搞什麼類型的,不知道你們是搞綜合的還是搞單一的?”
張貽祥心想,鬼才懂呢。他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這個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先給我說說,哪樣叫綜合的哪樣叫單一的?”
蓋杜柯夫說:“綜合的就是地對地、空對空、地對空、岸對艦、艦對岸幾種型號導彈試驗的綜合性靶場。單一的麼,就是把這些拆分開了,放在不同的地方搞。”
蓋杜柯夫接著說:“我覺得,根據你們中國的經濟技術狀況,我們建議你們建設綜合性靶場。”
張貽祥說:“那麼,像這樣的綜合性靶場,我們應該搞一個什麼樣的編製呢?”
蓋杜柯夫說:“在我們蘇聯,靶場的領導和部長起碼是中將、少將。處長要大校、上校,下麵的技術人員都必須是大學文化程度,起碼需要一千人左右吧。”
蓋杜柯夫停了一下,摸一把發紅的鼻子,又說:“噢,靶場還需建一個很大的機場,能容納一百架飛機那麼大的。”
張貽祥“哦”了一聲,說:“搞這麼大的工程,施工力量一定很大吧?”
蓋杜柯夫說:“是的。第一期工程大概需要兩萬人,後麵的第二期工程也得三萬人,少了這個數不行。”
過了幾天,東北、華北地區的勘察工作基本結束,張貽祥回到北京後,向陳錫聯彙報了勘察情況,並把蓋杜柯夫的話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末了,他長出一口氣說道:“陳司令,這麼大的事,技術又那麼複雜,我可是幹不了。請你向軍委反映一下,怎麼幹,請軍委考慮。”
當天晚上,彭德懷把陳錫聯和總參作戰部部長王尚榮召到了他家裏。落座後,陳錫聯把張貽祥和專家組勘察的情況作了彙報。
隨後,陳錫聯說道:“東北和華北這幾個地方看來都不符合要求,下一步我們準備去西北地區看看。”
彭德懷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東北、華北這麼大的地方,都不符合?依據是什麼?”
陳錫聯說:“我們和蘇聯專家在一起研究過了,如果以索倫或二連浩特作為靶場,導彈向西發射時,就要飛經蒙古人民共和國上空。”
“另外,索倫是山區,二連地區又嚴重缺水,還靠近包頭礦區,條件不是太理想,我們想再看看西北那邊的情況。”
彭德懷思忖片刻,對陳錫聯說,“你們先去勘察吧,事先可以向蘭州軍區打個招呼。”
陳錫聯又將蓋杜柯夫對張貽祥所說的意見向彭德懷作了陳述,最後,他說:“彭部長,張貽祥說他幹不了,我看導彈這玩藝兒,我們炮兵也搞不了。”
彭德懷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說:“既然這樣,那就考慮讓二十兵團回來搞個兵團架子。靶場建起來後,可能在炮兵建製,也可能不在炮兵,這事隨後再定。”
“你現在主要負責勘察工作,要集中精力選好點,考慮周到一些。這可是件大事啊!”
陳錫聯接受任務後,又被周恩來召到了中南海。周恩來詢問了勘察情況後,叮囑說:“西北地域遼闊,但是各方麵的情況也比較複雜。這些地區都是少數民族,一個是烏蘭夫,一個是賽福鼎,你一定要先和他們商量通了再搞。”
陳錫聯踏勘西北基地
1月上旬,聶榮臻先後4次召集黃克誠、宋任窮、趙爾陸、劉傑、萬毅、陳錫聯、陳士榘以及海軍、空軍有關負責人參加會議,研究綜合導彈試驗基地、核武器試驗基地和倉庫的建設問題。
會議研究決定並報國務院和中央軍委批準:
1、成立以黃克誠為主任的導彈靶場建設委員會,領導導彈靶場的建設工作靶場的建設工作。
2,核武器試驗基地和倉庫九兵團為基礎,組建核武試驗基地的各級領導和辦事機構。
3、成立特種工程指揮部,由陳士榘為司令員兼政委,曾旭清為副司令,黃文明為副政委,負責“兩彈”基地的勘察、選址和施工,同時還負責導彈靶場的設計和施工。
1月18日,陳錫聯、王尚榮、孫繼先、張貽祥以及蘇聯蓋杜柯夫專家組一行50餘人,登上了一架蘇製伊爾-14飛機,向西北方向飛去。
越往西,天地便越顯得深遠而廣大。中午時分,勘察組飛抵蘭州,決定以蘭州軍區司令部作為自己的大本營。
接下來,他們首先進行了大規模的空中勘察,飛機每天從蘭州起飛,主要目標是銀川地區、甘肅民勤地區和鼎新以北的額濟納地區。
從空中看下去,位於內蒙古西端的額濟納一帶地形開闊、平坦,人煙稀少。勘察組經過分析比較,確定將勘察的重點就放在這裏。
額濟納曆史悠久,是東西石器文化的連接點。先秦時將此地稱為“流沙”或“弱水流沙”,秦漢以後稱為“居延”。元朝統一中國後,在此設立亦集乃路總管府,額濟納一名即由此演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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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察組乘飛機對酒泉周圍的祁連山、中蒙邊境、居延地區進行了反複空勘,在研究確定了將額濟納青山頭一帶作為選場重點後,又換乘汽車,沿弱水河長驅幾百裏,將近日落時分抵達青山頭的綠園。
舉目四眺,但見東南方向的狼心山拔地而起,野性十足。向西是連綿不絕的青山群峰,寸草無生,裸露著鐵灰色的山體。
南北兩麵,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黑戈壁,天地間灰蒙蒙的,混沌一團。身旁的弱水河由西南而來,再折向東北,彎彎曲曲地鋪展開來。
孫繼先坐下來,脫下鞋倒著裏邊的沙子,說:“這一帶地形倒是不錯,可惜就是有些太偏僻了。沒有居民區作依托,將來靶場的困難肯定不會小。”
蓋杜柯夫卻顯得很興奮,他抹了把臉,拍拍翻譯夏銘智的肩膀說:“告訴他們,蘇聯的火箭發射場也是建在這種地方的。我看這裏就很好,也便於保密。”
陳錫聯則沒有表態。當晚,勘察組決定宿營在綠園。綠園是他們後來給這個地方取的名字,當時隻有幾棟還沒建好的平房和幾間土坯房。
大家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起來一看,勘察組人人身上都蓋了一層厚厚的沙子。抖完了身上的沙子,眼窩裏、鼻翼間和耳朵裏盡是細沙灰,拍都拍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