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應桂馨被押英捕房,當下卜總巡稟請英副領事,會同讞員聶榕卿,開特別公堂審問,且令王阿法與應對質,應一味狡賴。英副領事乃將應還押,俟傳齊見證,再行複訊。王阿法著交保候質。是時江蘇都督程德全,以案關重大,竟親行至滬,與黃興等商量辦法。孫文亦自日本聞警,航歸滬瀆,大家注意此案,各在黃公館中,日夕研究。陳其美亦曾到座,問程督道:“應桂馨自稱江蘇巡查長,曾否由貴督委任?”程德全道:“這是有的。”黃興插口道:“程都督何故委他?”程德全半晌道:“唉!這是內務部洪蔭芝,就是洪述祖所保薦的。”黃興點頭道:“洪述祖麼?他現為內務部秘書,與袁總統有瓜葛關係,洪為老袁第六妾之兄,故黃言如此,詳情悉見後文。我知道了。這案的主因,尚不止一應桂馨呢。”程德全道:“我當徹底清查,免使宋君含冤。”黃興道:“但望都督能如此秉公,休使元凶漏網,我當為宋漁父拜謝哩。”說著,即起向程督鞠躬。程督慌忙答禮,彼此複細談多時,決定由交涉使陳貽範函致各國總領事,及英法領事,略言:“此案發生地點,在滬寧火車站,地屬華界,所獲教唆犯及實行犯,均係華籍,應由華官提訊辦理,請指定日期,將所有人犯,及各項證據解交”等情。陳函交去,英領事也有意承認,惟因目前尚搜集證據,羽黨尚未盡獲,且俟辦有眉目,轉送中國法庭辦理,當將此意答複。陳交涉使也無可如何,隻好耐心等著。法領事以應居文元坊,屬法租界管轄,當提應至法廨會審。英領事不允,謂獲應地點,在英租界中,須歸英廨審訊,萬不得已,亦宜英法會同辦理。華人犯法,應歸華官辦理;且原告亦為華人,案情發生又係華地,而反令英法領事,互奪裁判權,令人感喟無窮。法領事乃允將凶犯武士英,轉解至公共租界會審公堂,聽候對質。當由法捕房派西捕五人,押著武士英,共登汽車,送至公廨。
武身穿玄色花緞對襟馬褂,及灰色羊皮袍,頭戴狐皮小帽,由兩西探用左右手銬,攜下汽車,入廨登樓,靜候傳訊。武並無懼色,反自鳴得意道:“我生平未曾坐過汽車,此次為犯案,卻由會審公堂,特用汽車迎我,也可算得一樂了。”送你歸天,樂且無窮。那應桂馨愈覺從容,仗著外麵的爪牙,設法運動,且延請著名律師,替他辯護。於是原告工部局代表,有律師名叫侃克,中政府代表,由程都督延聘到堂,亦有律師,名叫德雷斯,被告代表,且有律師三人,一名愛理司坦文,一名沃克,一名羅禮士。這許多律師,沒一個不是西洋人。臨審時,應、武兩犯,雖曾到庭,問官卻不及訊問,先由兩造律師,互相辯駁,你一句,我一語,爭論多時,自午後開審,到了上燈,律師尚辯不清楚,還有什麼工夫問及應、武兩犯,隻好展期再訊。武仍還押法捕房,應亦還押英捕房。至第二次開審,宋教仁的胞叔宋宗潤,自湘到滬,為侄伸冤,也延了兩個律師,一名佑尼幹,一名梅吉益,也統是西人,律師越請越多了。無非畀西人賺錢。
嗣是審訊一堂,辯詰一堂,原告隻想趕緊,被告隻想延宕。就是應、武二犯,今朝這麼說,明朝那麼說,也沒有一定的口供。應且百計托人,往法捕房買囑武士英,叫他認定自己起意,斷不致死,並以某莊存銀,允作事後奉贈。武遂翻去前供,隻說殺宋教仁乃我一人主見,並沒有第二人,且與應並未相識,日前到了應家,亦隻與陳姓會麵。陳名易山,並非玉生。及問官取出被抄的手槍,令武認明,武亦答雲:“不是,我的手槍,曾有七響,已拋棄在車站旁草場上麵。”至問他何故殺宋?他又說:“宋自尊自大,要想做國務總理,甚且想做總統,若不除他,定要二次革命,擾混秩序,我為四萬萬同胞除害,所以把他擊死。他舍去一命,我也舍去一命,保全百姓,卻不少哩。”隻此數語供詞已見得是政府主使。問官見他如此狡辯,轉詰應桂馨。應是越加荒誕,將宋案關係,推得幹幹淨淨。那時未得實供,如何定案?程德全、孫文、黃興等,乃決擬搜集書證,向法捕房中,索取應宅被搜文件。法捕房尚未肯交出,忽國務院來一通電,內述應桂馨曾函告政府,說是近日發現一種印刷品,有監督議院政府,特立神聖裁判機關的宣告文,詞雲:
嗚呼!今日民國,固已至危險存亡之秋,方若嬰孩,正當維護哺養,豈容更觸外邪?本機關為神聖不可侵犯之監督議院政府之特別法庭,凡不正當之議員政黨,必以四萬萬同胞公意,為求共和幸福,以光明公道之裁判,執行嚴厲正當之刑法,使我天賦之福權,奠定我莊嚴之民國。今查有宋教仁莠言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