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阿離緊皺著眉回來,幽淩不禁十分擔憂,小緣的情況到底有多糟也許其他人不很明白,但是自從小緣將春園閣托付與他們的時候他就已經明了,不到最後的關頭,小緣不會做這樣的選擇,春園閣與小緣而言,不僅僅隻是一個休憩的地方,所以幽淩立馬問道:“她怎麼樣了?”
阿離搖了搖頭:“沒事,小緣隻是累了,休息著,我在她房間裏點了沉水香,讓她好好睡一覺,這一覺醒來,就不知道會要怎樣的辛苦了。”說罷,將手上的藥瓶拿了出來:“這是為尚黎準備的,小緣說,她會離開,之後再交給尚黎。”
小緣要離開,這是自從阿烈來了之後大家都知道的,可是,誰也不曾想過會是現在這樣的光景,看著阿離手中的藥瓶,紛紛沉默。
“小阿離,小緣到底在哪裏,我要見她!”背後忽然傳來阿烈不滿的聲音,阿離立馬將藥瓶收入懷中。
看著阿烈一臉怒容,阿離不由苦笑,現在尚黎生死未定,小緣誓不罷休,阿烈長老又不願小緣與尚黎糾纏不清,都是些什麼情況啊,讓他們也是難以顧及好一切:“阿烈長老,你別生氣,小緣現在在休息,你還是不要見她的好,她現在累了。”
聽了阿離的話,阿烈的臉色忽然變了,緊問道:“小緣是不是真的為了救那個尚黎而用那個方法?”
見大家都不說話,阿烈更是生氣:“胡鬧!她是真的想死嗎?這兩個人都是瘋了……”邊咒罵邊急匆匆的朝小緣的玄音閣走去。
見情況有異,阿離不禁望向幽淩,幽淩也是黑著一張臉:“快跟上去。”
暮色裏,一群人,焦急的朝著玄音閣而去。
雖然是氣憤不已,到了玄音閣裏,阿烈還是減輕了動靜,輕輕的推開小緣的房間門,聞到房間裏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臉色才緩了緩,上前來到小緣床前,替小緣把脈。
臉色雖是沉重,卻也少了剛才的那份震怒。看著沉睡中的小緣依舊秀眉微皺,不由得歎了口氣。輕輕的放下小緣的手,出門。
看著阿離幽淩他們都守在門外,想著他們一直不讓自己知曉尚黎和小緣的情況,還是忍不住來氣,一個是這樣的任性,一群人還是這樣的任性,真不知道這群家夥是怎麼混到一起的,小緣凰也是翅膀硬了,要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唉……
看著他們擔憂的神色,才慢慢的說道:“小緣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帶來的藥,她已經吃完了,一個月之內,我必須帶她回去,加上在路上需要消耗的時間,所以,小緣留在這裏的時間,不足二十天,既然她要救尚黎,我現在也沒有辦法阻攔,我不喜歡,但是也不能違了小緣的心意。她今天消耗了太多內力,心神大傷,加之之前身上的蠱,現在的情況已經很糟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就睡著,應該說,是昏睡。”
聽見昏睡二字,懷靈神色大變:“姑姑不是隻是累了嗎,怎麼會是昏睡?”
阿烈苦笑:“丫頭太好強,知道自己身體這樣還不顧一切,唉,尚黎就真的有那麼好嗎?”
像是微歎,卻忽然聽見懷靈猶若從天外傳來的幽歎:“他,或許真的有那麼好吧,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再也不會有那樣像神一樣的男人了,姑姑遇見他,也許並不是錯,或許,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
阿烈聽了,也沒有多再說什麼,隻是轉移了話題:“既然她死了心要救尚黎,我也阻攔不了,那就助她一臂之力,以她現在的狀況,恐怕不能支持到尚黎完好,她自己就倒下了,在給尚黎藥服的同時,還需要輔之以內力,現在,我先給她輸內力,這之後的七天裏,大家內力身後的輪流來,不過要注意,不能操之過急,一定要細心,否則傷了小緣還會反噬。”
幽淩他們點了點頭,阿烈便不再多說,再次進了去小緣的房間裏,留下剩下的人在外麵守護。
推開了尚黎房間的門,小緣並沒有立刻進去,一絲很明顯的恍惚閃現在她的容顏上,誰也不清楚在這最重要的時刻,她到底在想什麼,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小緣隻是抬眼看了看跟著來的懷靈和阿離,沉默的離開。還未走遠,卻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你真的不救爹嗎?不是說最在乎的人是他嗎?怎麼現在猶豫了,不要說你是反悔了?”梅飛雪忽然的話語讓讓阿離和懷靈忍不住皺眉,且不說本來就沒有好感,現在這樣的關係,更加是厭倦。
所以根本就沒有看見小緣已經獨自進了聽風,阿離隻是冷冷的看著飛雪:“且不說你有什麼資格對小緣說這樣的話,就算,小緣不願意救尚黎,你又能怎麼樣?不要讓人一再的看不起你,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雖然你妹妹很傻,但是至少她比你單純。”看著懷靈已經上了樓,阿離也隨著離開了尚黎的房前,在樓梯的轉角,忽然卻停了下來,看著飛雪還在下麵,忽然那丟下一句話:“我沒有懷靈那麼好的修養,也不似她那樣淡然,所以,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否則,別怪我太狠絕,記好了。”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小緣是獨自進的聽風,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她忽然的遲疑,但是阿離和懷靈並沒有多問,隻是在何雲那裏喝著茶。
獨自站在窗前,不是沉痛,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酸,好像,很累呢……
師父,會不會怪我這一刻的遲疑呢?其實,自從下定決心要你好好的活著的那一刻,就沒有過哪怕是一刻的猶豫,現在,也沒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情,隻是害怕,如果,師父你醒了,我卻不再了,師父,你會不會難過,哪怕隻是一瞬間的難過?似乎隻要是與你相關,我這一輩子都在奢求,可是,這一次是永訣啊,我要怎麼來獨自決定,這樣的未來呢?其實,我並不能夠確定,師父想不想要醒來,但是,嗬,師父不是會認輸的人不是嗎?我們,還真是相似呢?
如果,再也不會有機會相見了,那就,請你好好的活下去吧……
微皺的眉色漸漸淡了下去,小緣徑直回到尚黎的房間,簡單的囑咐了墨雲幾句話,就帶著阿離進了忘情的藥房。依舊是阿離在一邊安靜的準備著藥材,加水煎藥,待到藥好了就倒了出來,而那邊,一碗鮮紅的血已經準備好了,襯著那白玉瓷碗,格外刺眼。阿離默默不語,將手裏的藥水遞給小緣,還散發著幽淩獻花濃鬱的香氣,小緣微微淺笑,將兩個碗裏的液體融合,花香雖濃,但是那散發著一絲冰冷梅香的血氣還能辨的出來。拿著這樣一碗藥汁,小緣和阿離再次回到了尚黎的房間,一勺一勺的讓尚黎喝下藥汁,小緣讓房間裏的人都出去,曼羅和媚娘依舊守在外麵。
看著尚黎沉睡的麵容,寧靜而安好的模樣,她差點失神,這是自己愛了一輩子的人嗬,哲哲的歎息……
不再多想,運功為尚黎輸入真氣,將他體內的劇毒逼到一處,再漸漸導出。
一個時辰後,才見小緣大汗淋漓的出來,沒有想過原來會這麼費神,阿離和懷靈不禁開始擔憂剩下來的幾天會是怎樣的光景。
“曼羅,墨大夫,伺候尚黎沐浴更衣,阿離,三個時辰之後將剛才的那一半藥汁熱一下讓尚黎服下,我走了,你們好好守在這裏,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似乎過度的用真氣,牽引了體內的舊疾,眉頭忍不住一皺,握住了懷靈忽然從旁邊伸出來的手,靜然的離開了忘情,隻留下身後深深哲哲的歎息……
這樣,師父會接受嗎?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一股腥甜的熱流湧上喉頭,忍不住咳了一下,嘴角溢出一絲猩紅,悄悄的在低首見抹了痕跡,心中似乎空空的……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樣,小緣每天會去忘情一次,阿離準備好藥煎好給尚黎服下,小緣運功給他療傷逼毒,回到春園閣,閣裏的人接著給昏睡的小緣疏導真氣。已經六天了,尚黎還沒有醒來,小緣卻似乎已經支持不下去,連著的七碗血,即使有靈藥庇護,也不可能讓她不受一絲傷害,麵色蒼白,精神雖佳,卻隻見她眼中的寒意越來越重,晚上墨雲那邊傳來消息,如果沒有意外,尚黎明天應該就可以醒了。
尚黎無大礙了,是不是就意味著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呢?
知道尚黎再無大礙,隻需普通療養就可以馬上醒來之後,小緣就再也沒有去忘情了,有因為留在玄音閣休養,也,找不到一個理由怎樣去等待他醒來,或許,等待得太久了,開始厭倦這樣永無止境的憂懼,所以,刻意忽略了那份深沉的渴望與期待,隻是靜靜的陪伴著沫兒,在離開之前……
自第一天昏迷至今,已經十幾天了,尚黎終於醒過來,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人影裏,沒有小緣的蹤跡,心中竟然有了幾縷失落,聽著各般的問候,卻也是心神恍惚,忽然,飛雪坐到了床邊,看著尚黎尚且蒼白的臉色,神情有一絲掩藏的微微說道:“爹,是她救了你。”
這一句話,竟讓他欣喜不已:“你是說,小緣?”滿懷期待的看著飛雪,隻想聽見那個魂牽夢縈的名字,不僅僅是因為喜悅,昏迷的時候,似乎總覺著小緣就在身邊,可是,她,該是怎樣救了自己呢?如果說,小緣救了自己,那麼她怎麼樣了?
“嗯,她應該還不知道你已經醒過來了,晚一點的時候可能還會來的。”想著想這幾天小緣為了尚黎心力交瘁,飛雪也隻能站在一邊默默感歎,因著懷靈的事情,現在小緣根本就是無視了自己的存在,每次看見,仿佛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看來,她真的是說到就做到。
待到大家都退出去後,尚黎的心才靜了下來。昏迷了這麼久,像是做了一個不醒的夢,看得見小緣的身影,聽得見小緣的聲音,卻總是拉不住她,仿佛即刻就會離去一樣,既然自己沒事了,那麼忽必烈再也沒有辦法為難小緣了,這一次這裏的事情就該告一段落,該是好好處理自己和小緣的事情的時候,但是,真的就這樣和小緣在一起嗎?自問,此時此刻還不可能真的心無芥蒂的接受,還好,來日方長,還可以有時間來慢慢撥雲見日。
天快黑了,尚黎開始擔憂,小緣知道直到現在還沒有來,會不會出事了?強撐著起來,想出去看看,卻哪知剛走到門口,就因著身子尚未痊愈體力不支的倒了下去,還未及地,已被一個熟悉的身體給撐住,是熟悉的屬於她的帶著絲絲涼意的梅花香味,心中的歡喜不言而喻,嘴角淡出哲哲笑意:“小緣,你來了。”
扶著尚黎朝床邊走去,小緣緊皺了眉頭,連語氣也帶著一絲慍怒:“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怎麼,還沒好,就這麼急著想再去鬼門關轉一次嗎?”
“我想見你,看你沒有來,很擔心。”尚黎平靜的看著一臉冷意的小緣,哲哲道來自己的思念。
聽了尚黎的話,小緣的臉色也溫和了下來,不自然的低下頭,幫著他弄好被子,才低聲說道:“我又不會有事,有什麼好擔心的,擔心你自己倒是正經的。”
看著小緣這樣忽然變得乖巧的模樣,尚黎心裏暖暖的,雖然很犀利的話,卻是真的關切。看著小緣的臉色似乎比自己還要蒼白以及眉心那掩不掉的倦怠,忍不住心疼:“小緣,為了救我累你受苦了。”
“沒事,我不辛苦,隻要師父好好的,小緣就安心了”捕捉到了尚黎言語間的關心,小緣也覺的很是開懷。然而的確是累了,為了尚黎,好在終究無事,自己也還好好的,一切也就無所謂了。
陪著尚黎吃了點何雲親自備好的晚餐,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為了解尚黎的毒體力幾近透支的小緣,就這樣趴在尚黎床邊昏沉沉的睡去。看著小緣素淨的容顏、安然的睡姿,尚黎起身將小緣移到了床上,而自己就躺在小緣身邊,靜靜的看著此刻沉睡的她,如果歲月就這樣停止多好,我可以心安的牽著你的手,直到地老天荒,也無一絲憂懼。
白淨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深夜裏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小緣微微睜開雙眼,感覺著不是自己的房間,一陣夜風吹了進來,帶著一絲夏末的涼意,她才清醒了過來,微微轉過頭,就看見眉目靜好的尚黎,躺在身邊,覺著口渴,小緣輕輕的移開尚黎的手,想要下床尋水喝,卻不料腰身一緊,隻聽見他柔聲問道:“你要去哪裏?”這,真的是自己的師父嗎。小緣不禁困惑,卻也沒有多想,答道:“喝水。”
尚黎鬆開了握緊小緣纖腰的手,卻是自己下床倒了杯水過來,遞與小緣,見她喝完,才將水杯放好,繼而回到床上,靜靜的不語。很久沒有這樣安眠的小緣也沒有多想什麼,心中似乎少了平素的顧忌與擔憂,仿佛是不再排斥尚黎的接近,隻是在尚黎的懷裏找了個舒適的位子,摟著尚黎的腰,像隻小狐狸一樣微微的蹭了幾下,複又睡了過去。尚黎也不言語,隻是靜靜的看著懷裏這麗顏,心中感慨萬千。走了多少個歲月,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來到這裏,相守相依。雖是自己期待的生活,卻總覺得心懷不安,仿佛遺漏了什麼。
小緣不知道自為什麼會在聽到他醒了的消息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趕來,或許,心裏又那麼一絲的恍惚,害怕,這一留戀,就會真的再也無法轉開雙眼。然而,思念猶如水中魚,萬千努力都敵不過那最深切的渴盼,所以,她來了……
懷靈的大禮之後,小緣一直心情抑鬱,雖不說,大家也知曉,這一切都不是閣裏所樂見的結局,然則懷靈堅持,誰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定,隻能祈禱那汗王忽必烈真的能夠對她真心真意。
這幾日,小緣又開始隻在玄音閣裏,哪裏也不去,一個人默默不語,靜坐在園子裏喝酒,或者靜思,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勸阻,就連一直深被小緣寵愛的沫兒,也被小緣下令不許進去,她隻想一個人待著,似乎,還是在為懷靈的事情擔憂著,這幾天,阿烈一直在催促著她離開,莫名的煩躁不言而喻。
看著剛從外歸來的尚黎,閣裏的人似乎是見到了救星,阿離將小緣的境況一一告訴了尚黎,隻盼得他可以好好的勸勸小緣,不要整天的折磨自己,這幾天,眼見著小緣削瘦下來,隻能心急。尚黎聽完,就徑直朝著玄音閣而去。
院子裏她常坐的亭子裏,是散落的酒壺,看來,才剛剛離開,桌上的酒壺還彌漫著濃濃的梅香氣息。心中既是生氣又是心疼,轉身就朝著她的房間而去。
敲了敲門,無人應答,想來是在裏麵,懶得應門,阿離說小緣最近禁止任何人來院子裏煩她,搖了搖頭,看來是真的在耍脾氣了,推開門直接進了去。
喚了幾聲小緣還是沒人回應,聞得見陣陣迷人的花香,那是小緣身上的氣息,不禁困擾怎不見她身影,再轉過身才看見她的寬屏後麵水汽氤氳,尚黎的臉不禁染上了紅暈,接著喚了幾聲小緣,仍舊無人搭理,心中猶豫,到底要不要看看她怎樣,會不會出了什麼事,這麼久都不出聲,可是想到是小緣在沐浴,還是有一絲窘迫。
心裏糾結著,最終還是關懷勝過了禮數,繞身到了屏風後麵,卻隻見小緣臉色微紅,秀目緊閉,眉梢還殘留著幾分倦怠與惆悵,而她整個人就浸泡在這香氣襲人的花瓣之中,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尚黎立刻到了小緣身邊,拉起小緣一隻手,探脈微試,脈息微弱,連呼吸也是淺淡的,壓住了心裏的怒意,緊握著她的手將真氣疏導進她體內,片刻,才見得她悠悠轉醒,目光迷離,甚是勾人心魄。尚黎也忍不住深呼吸定了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