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頭頂一聲裂響,一團冰雪徑從冰壁上掉將下來,直墜入下麵的萬丈深淵中,轉眼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古邦楠俯目而望,但覺心神一陣慌亂,忙吸氣定住心神,移步往冰道上而去。
古邦楠邊走邊自鎮定,自知一但失足,恐是飛鷹也要粉身碎骨。突聞一聲嘶吼迎麵傳來,古邦楠陡覺冰壁一陣顫抖,心中駭極,暗吒一聲“不好”,身形忙疾射而回。幾乎與此同時,一個身高八尺、體態臃腫而渾身雪白的怪物徑延著冰壁下的窄道向自己移來。古邦楠迎望之下,心底一陣涼氣上抽,那怪物竟是一頭天山雪熊。
這宇內生就萬物,有數宗異獸最難對付,如蛟、貔、鯊、熊。這天山雪熊並非凶猛殘忍,而是因其產地之異,故而皮肉韌如天蠶絲織,天下利器,難得能傷其身之物。那雪熊向古邦楠移來,很快便在古邦楠身前兩丈開外站定,且口中低吼著。古邦楠心中驚怵,暗道:“若有這怪物阻擋在此,如何到得天山絕頂?”心念一定,即提掌運足八成功力,奮起神威向那雪熊狂劈而出,刹那間氣流暴漲,罡風卷起遍地冰雪襲向那雪熊而去。誰料這足可削峰平嶺的一襲,到了雪熊身上竟似泥牛入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雪熊似乎不曾料到眼前這個小小的生靈膽敢向它挑釁,它如被撓癢般興奮地舞動四肢,又一步步向古邦楠移來,看來古邦楠若不退卻便有性命之憂。古邦楠這次真被駭住了,沒想到連玄天宮是何模樣都未見到,便遇見了這等強勁的敵人。他心中急思應對之法,轉而一陣暗喜,目光望向那條狹窄的冰道,早已閃電般撥出熬邪汐季劍,頃刻間黑華暴漲,劍氣呼嘯著斬向雪熊腳下的冰道。劍氣至處,隻見冰屑紛飛,那冰道已被切開一個豁口,隻可憐那雪熊始終是獸類,它的身軀雖能承受古邦楠的全力一擊,卻不能讓碎裂的冰道承受它笨重的身體。雪熊腳下一虛,身軀已伴著破碎的冰道一齊向萬丈深穀中墜去,猶傳來一聲沉悶的吼叫,直至消失在雲霧的深處。
古邦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飛身躍過冰道斷殘處,穀底寒風上湧,拂動古邦楠長衫飄舞,令古邦楠身有隨風吹走之險。待度過這條百丈長的生死絕途,終於來到對麵峰頂。此間更是別具勝景,方圓百丈的峰頂如一片平整的冰原,遍地開滿了雪蓮花,四下冰雪掩映,玉色通明、玄光幻彩,天中紅日將光華投射在峰頂流動的雲霧中,幻化出一道奇美的彩虹,一切那麼真實又虛無縹緲,堪為人間奇域、世外仙境……
古邦楠流連不勝,許久方環顧四周,但見四下俱為絕穀深淵,不見可行之途,一陣細如蚊吟的水流聲傳來,古邦楠不由驚怔,忙循著水流聲傳處飛馳而往。待行數十丈,已見飛珠疊玉,薄霧之中,一道飛瀑如分裂天地的白絹,從另一座更加高聳入雲的雪峰上傾瀉而下,直入兩座雪峰間的萬丈深淵裏。兩峰間相距數十丈之遙,一根粗逾十圍的巨大冰柱貫連彼此兩座雪峰。冰柱下遙臨深不見底的冰淵,瀑布激起的水霧環繞在冰柱四周。
若要到達對麵峰頂,需有淩空飛渡之能,否則隻有從冰柱上穿行,但是那冰柱光滑異常,假使一不小心滑落下麵的深穀,得到的結果隻有粉身碎骨。所謂藝高人膽大,古邦楠已具登萍渡水之力,自是不會懼怯。提氣飛身上了冰柱,形如閃電般向對麵峰頂疾射而去,數十丈之遙,須臾即至,就在古邦楠將要足踏實地的瞬息間,一聲巨吼伴著一道勁流迎麵卷來。
古邦楠心膽欲裂,本能地擊出一掌,同時身形往前側橫移三丈,穩穩地立足於冰崖上。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如流星過隙、驚險無匹。足下站定,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整座雪峰也為之顫抖,深穀中回響起冰雪傾蹋的聲音,轟隆作鳴不絕於耳。
隻此瞬息之間,淡淡雲霧中如幽靈般閃出一名年在二十餘歲的青年,站在古邦楠身前十丈開外。但見那青年身著大紅皮氅,唇紅齒白,可謂相貌不凡,目光怒視古邦楠。古邦楠卻已冷笑道:“兄台乘人之危而暗施毒手,實在有損大丈夫光明磊落之行徑,如若傳入江湖,不但惹人恥笑,且有辱這天山絕頂的光華!”
那青年將古邦楠細省一遍,嘿嘿冷笑道:“哪裏來的小兒?擅闖天山聖地便已是死罪,殺了你,不但應了天宮聖律,也不會有人知道我今日如何暗施毒手了!”說完已從腰間抽出一柄光華奪目的軟劍,劍鋒閃動,頓化作出漫天劍影,疾如狂風驟雨般卷向古邦楠,絲毫不容喘息。
古邦楠未料其竟突然出手,忙向橫裏急掠數丈以避其鋒芒,隻聽嗆地一聲龍吟,熬邪汐季劍拖起一片黑色光華閃電出鞘,劍鋒急引,早將那片金色光華掩蓋。黑華與金光交織,隻聞一陣刺耳嘶鳴。那青年所用名曰“柔金軟帶”,乃是兵器中少有的寶貝,然而一但相遇古邦楠絕世珍稀的熬邪汐季劍相抗,不出幾個回合便已呈現劣勢。
兩人武學俱臻一流,而古邦楠卻恃劍大占上風。隻聽黑華中劍氣嘶鳴,黑芒暴漲中劍氣卷起漫空冰棱襲向青年。那青年欲戰而拙,知道古邦楠手中之劍非同凡響,唯能且戰且退。看來這一戰必能以古邦楠大勝而告結束,卻陡聞空氣中傳來兩聲嘶嘯,兩人俱覺手臂一麻,齊齊不由自主地向後急退。須臾間,一道黃影如幻靈般出現,並隔離在兩人中間。
古邦楠細看過去,這道突然出現的黃影竟然是一名年在四旬開外的中年男子,一雙虎目神光四溢,麵如灰碳,頜下須如針植。想來必是他用指氣彈中兩人手臂,迫使兩人休戰。青年已迎上前去,迎著中年人抱拳一揖道:“師兄!”中年男子淡淡道:“你總是那樣好鬥,也不分是敵是友!”青年忙道:“師兄不知,此人擅闖聖地,定是不軌之輩,我豈能不管?”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轉向古邦楠道:“朋友到此,不知所為何事?”他竟然異常客氣。
古邦楠心中暗自猜測,此二人必是丘戚禧座下弟子,於是抱拳道:“在下中原古邦楠,追查仇家至此,乞望獲見令師尊,以能使在下可與仇人相對,解決一切恩怨是非!”古邦楠如此,乃是欲看那丘戚禧是何等樣人,反正他不知自己來曆,莫如先用計賺他以報血海深仇,將來再圖攻殺之策。中年男子聞言,目光細省古邦楠,心中暗讚好一位俊年俠少,口角落笑道:“我等師尊乃天山七十二洞島之玉葵洞主,身負護衛天宮之責,不方便輕易相見,不知少俠的仇家是誰?他既來到天宮,必然與天宮大有淵源,莫如由我為你們化解這場仇恨,你們也可一起為天宮效力,少俠以為可行否?”
古邦楠心中一怔,原來自己誤將泥鰍當蛟龍,聞言已自大喝一聲道:“不共戴天之仇,豈能化解?我從不與邪魔打交道,更談不上為什麼所謂的天宮效力!”中年男子聞聽此言,不禁勃然大怒,厲吒一聲道:“好個狂妄小兒,竟敢出言不遜?”話聲方住,一雙巨掌已泰山壓頂般罩向古邦楠頭頂,掌氣暗挾風雷之勢,凶猛仿如驚濤駭浪,令人膽喪魂裂。古邦楠隻覺其掌風中湧動著令人顫怵的寒流,忙揮動雙掌,刹時間漫天掌影與那中年男子交織在一起,十丈方圓之內,罡氣彌漫、寒霧翻騰,隻聽勁流撞擊發出刺耳的呼嘯,哪裏還見兩人身形?
這一戰,堪稱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直戰至日影西斜亦未見勝負。那青年手持柔金軟帶站在十餘丈外觀看這一場天昏地暗的大戰,衣衫被戰團中迸出的氣流撕扯得啪啪作響,隻覺眼際繚亂,耳中隻聞真氣破空如山呼海嘯。
忽聞一聲轟隆巨響似萬馬齊嘶,平地卷起一道瞌目能見的颶風,挾著無數細碎的冰屑在空中翻卷,化作彌空而下的冰霧。古邦楠與那中年人同時向後激退,各自站定身形,俱雙目驚異地望向對方。古邦楠心中暗自震驚:“這實在太可怕了,沒想到一名洞主座下弟子就能與我戰作平手,假若遭遇那令人聞名色變的蓋天老魔丘戚禧,那麼自己將萬劫不複矣!”
中年人同樣驚駭,實難料想眼前這位少年身懷武學已到達如此境界,自己盡全力方與之戰作平手,這樣的結果,是自己出手前沒有想到的。古邦楠心際如狂波泛濫,看來若是硬拚已不可能取勝,唯有另使別法將此二人鎮住,再尋決勝之計。心念甫定,周身已布起一片紅霧,星目頃刻赤如朱砂,轉眼天靈之上升騰起一道如人形大小的血網,即如閃電般撲向那二人而去……
卻說古邦楠心海狂波泛濫,眼看若是硬拚已不可能取勝,唯有另使別法將此二人鎮住,再尋決勝之計。心念甫定,周身已布起一片紅霧,星目頃刻赤如朱砂,轉眼天靈之上升騰起一道如人形大小的血網,即如閃電般撲向那二人而去。
那師兄弟二人竟自呆了,眼看那道血網在古邦楠意念驅使下撲奔而來,直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應付。古邦楠施用幽亡血奴,身軀不能動彈分毫,自需意念驅使,幽亡血奴即開始攻出淩厲的殺招。青年忙揮動柔金軟帶斬向血奴,誰料劍鋒過處,仿佛斬落一片幻影之上,並未能將血奴一分為二,轉眼間身體已遭受幽亡血奴沉重一擊,立即發出一聲悲嗥,口噴血汙向後飛將出去。
古邦楠再次驅動血奴,轉向那中年人攻殺而去。忽聞介空中一聲厲吒:“雕蟲小技,安敢逞能?”霧氳深處一聲嘶嘯,一束勁氣直襲古邦楠臂腕而來,古邦楠眼見那勁氣破空呼嘯,已自狂駭欲死。慌忙間急將幽亡血奴收回神殼,然後硬生生地向側裏橫移丈餘,避開來襲之氣。
隻此瞬息之間,峰頂上已多了一道身形。來者皓發銀眉卻頜下無須,麵如刀削斧鑿,赤目中射出兩道沉沉殺氣,毒惡地直視古邦楠,冷冷道:“何方小兒,竟使這樣妖術在此訛人?”那中年人眼見來者,忙上前作禮道:“原來是尊者,屬下有禮了!”古邦楠心中一懍,目注來者道:“你是何人?快快退開,我要見玄天宮主丘戚禧!”
那老者厲吒一聲道:“膽敢直呼宮主名諱,找死!”話聲未畢,雙掌彎作爪狀,往冰地上淩空抓引,隻聽一陣破裂聲響,須臾間寒流激湧,平地卷起一道狂風,內中無數冰棱如愁雲密布,鋪天蓋地般壓向古邦楠。古邦楠三魂驚走七魄,實未料到這老魔已達淩空攝物的境界,慌忙閃避不斷迎麵而來的冰棱,身如驚蝶穿梭於荊林中。
雪峰之巔,唯見冰霧飛騰,一正一邪,一個在那邊狂抓,一個手忙腳亂地在這邊閃避。那老者見久攻不下,不禁心下大怒,咆哮一聲,又加兩成功力,漫天冰棱更加急如狂風驟雨。古邦楠本已是勉力招架,身法腳步早已錯亂不堪,如今敵人又加快了攻勢,更顯力拙萬分。
身入此等場境,麵對強大敵人的那種壓迫,以及那種窒息的可怕,有多少人可以堅持得下?古邦楠終是不能在這密不透風的攻勢下久持,猛覺胸口一陣劇痛,已被一塊堅硬的冰棱擊中胸膛,強力隨之卷來,身形被卷在氣流中淩空飛起,向那雪峰外萬丈深穀中墜去。
古邦楠眼際一片繚亂,似這等奇高之地墜下,縱然金剛也難免粉身碎骨。無限驚恐中,古邦楠已無力運動真氣,唯有在寒風中絕望地睜大眼睛,等待死神的迎接。忽聞一聲淒厲的雕鳴,一抹灰影快如閃電,竟是一隻巨雕極快地向古邦楠振翅而來。古邦楠陡覺身形淩空一頓,已不再向下急墜,而是改變了方向,似被什麼東西托住往。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那隻巨雕故意,古邦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淩空飛翔的巨雕羽脊上,巨雕好大的神力,淩空接住古邦楠與其攜帶的兩柄沉重的寶劍,隻是向下微挫,隨即托住古邦楠振翅向遠方翱翔而去。
古邦楠意外為巨雕所救,刹那間從死亡的深淵回到生還的現實,心中好不興奮,靜靜地伏在巨雕羽脊之上,看它馱著自己將要飛往何處?此時殘陽瀉盡,天空中呈現出黃昏的暈色,數百丈高空下,千裏天山,一望無際的銀色盡收眼底巨雕馱著古邦楠向一座奇峰飛去,然後緩緩收翅滑翔,落在冰天雪地之中。
古邦楠掠下地來,暗運真氣,感覺除胸部尚且疼痛外,經脈順暢自然,看來方才一戰自己並未受多大創傷。忽聞峰穀中傳來一聲淒厲無比的雕鳴,眼前巨雕也附和著悲鳴起來,但它並無離去之意,而是望著古邦楠不住點頭。古邦楠這才發現,巨雕雙目中竟然噙著淚水,不由大驚,不知巨雕何故有此表情。
巨雕見古邦楠一動不動,頓時焦急地高聲鳴叫,然後咬住古邦楠衣衫向後拖引。古邦楠這才恍然大悟,愛憐地撫摸巨雕,歎息道:“雕兄,隻可惜你我不能言語相通,如果你要我與你同行,那麼你就在前麵引路吧!”巨雕竟然鬆開巨喙,興奮地亢鳴一聲,然後轉身往峰中而行。古邦楠已是驚訝不禁,想不到天下間竟有能辨別人語的禽類,豈不神異?見巨雕在前引路,忙移步跟隨而去。
一禽一人前引後隨,往雪峰深處而行,前方不住傳來淒厲的雕鳴。不多時,眼前已見一隻體型略小的灰雕在一麵冰壁下一動不動,那灰雕見同伴到來,叫聲更加淒厲。古邦楠上前細看,原來那灰雕竟有一足被冰縫夾住,而且已經凍得青腫。那引古邦楠到來的巨雕躍上前去,與那被困的灰雕偎依在一起,並不住向古邦楠點頭。古邦楠已然明白,它將自己帶到此地,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幫助,為其同伴解除被困之險。
古邦楠明白巨雕之意,為了不傷害被凍的雕足,已運動神功,用陽剛真氣融化夾住雕足的的堅冰。不消片刻,即將雕足取出,眼看凍傷極為嚴重,又雙掌合握,用溫熱真氣為它活絡經穴,直至青腫全消,這才放將開去。
巨雕得以解脫厄困,低鳴著將頭偎在同伴頸項上,歡快地嘶鳴不止。古邦楠見此情景,不由感動地笑了笑,然後轉身就要離去。巨雕見古邦楠欲去,急張開巨喙咬住他的衣衫,拚命搖頭不止,似乎告訴他不要走。
古邦楠心中暗思,莫非它尚有困難需要幫助?於是道:“不知雕兄還有何事?若有我自隨你去便是!”巨雕鬆開巨喙,齊齊向雪峰中而去,並不住回頭來望古邦楠,好像害怕古邦楠走掉也似。古邦楠緊隨其後,在茫茫雪峰中行走裏許之遙。已看見一個巨大的冰窟。
冰窟在一座雪峰下,夜色下可見洞口三丈有闊,在夜色中仿佛雪峰張開的巨口。兩隻巨雕已領先往洞中而去,古邦楠自隨後而入。這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冰洞,行走其間,有如置身玉府寒宮,冰凍氣息襲人肌膚。
沿洞勢行約百丈之遙,道路忽然急轉向上,級級階梯向上延伸,看來乃是人工開鑿,四麵冰雪如玄玉閃爍,到得冰階前,巨雕便不再向前行走,雙雙駐足回望古邦楠,點頭示意古邦楠上去。
古邦楠心下茫然,不知洞中還有什麼,依照眼前所見,巨雕能識人語,必是有人飼養,而且它們對此間環境如此熟悉,難道這洞穴中住著它們主人?心念一定,即決意一看究竟,於是踏上冰階繼續前進,不刻即至冰階盡頭,霍然一間百丈方圓的冰室,冰室四壁仿佛經過打磨,極其平滑。
再仔細觀看,但見冰壁上刻有許多文字圖畫,心中不由慨歎,再仔細那些文字,古邦楠早已駭然,原來那些文字竟然是一位世外高人自述生平:“宇宙洪荒,四洲滄桑,天之東盡乃武林之外,大洋有島曰孤星,武學極盛鎮八荒,餘承載赤日武學,刻勤未妄、苦儉身嚐,雖未行義五湖,然亦驅魔四方,難料中原一行,聞天山妖魔嘯聚,餘遂與丘戚禧一戰,曆十日之爭,餘力遜彼半籌,無顏回叩赤日祖師神魂武魄,羞隱於此間,人魔相抗及萬載,正邪混沌已千秋,何時方得有緣人至此?受赤日武學之始用,返孤星承載赤日祖師之衣缽,能由神化之學,力挽武林狂瀾,拯救天下蒼生,維護乾坤俠道,吾去何惜、吾去何悲乎?”
古邦楠看至此間,心中曠意飛揚,暗自感慨不禁,想不到天下間竟然有如許人物,與丘戚禧大戰十日而僅遜半籌。心忖道:“若我身具此等神學,何愁大仇難報?驅魔衛道亦隻彈指間事也!”再往下看,乃是一幅刻畫,畫的仿佛是一株無葉柳樹,無數柳枝交叉而有序地延伸向四麵八方,清晰到每一處細如發絲的枝節。兩側乃是“無相神功”四個大字,下續又道:“生滅所性、無生滅性、生即所滅、滅即所生、周天為法、至上無極……”古邦楠狂駭,這不是任笑容所贈的武學心訣嗎?原來竟是無相神功心訣,隻是任笑容好像並未獲齊,因為這裏還有未完的心法:“行雲流水、肺曠幽穀、氣使天都、濁沉湧泉、清照百會、中浮丹田、神遊任督、明歸靈台。”
古邦楠心中一陣狂喜,暗自道:“今偶緣至此,定要將這無相神功參悟透徹!”心裏思考那心訣寓示,再看那冰壁上刻畫的柳樹,那不就是人體的經脈血絡圖嗎?而且還是無相神功血脈流走於人體的經脈圖。古邦楠將心訣背誦後融會貫通,便盤膝端坐在冰冷刺骨的地麵,運走氣息,心中油然升起一種生死無界的超靈空曠,須臾之間,天地萬物仿佛已經不存在,隻有一道神氣流淌於血脈之中……
人之生死本是萬物之性,一切皆是虛無縹緲,有亦是無,無亦是有,故爾無生無死,意念能做到無雜思,即能氣行百穴如入幽穀,持此無相境界,覬覦生死交替……頃刻之間,古邦楠身體裏億萬細胞沸騰活躍起來,並不斷吸收一種神奇的力量,快速地地擴張開來。內在的潛能如春潮急漲,仿佛就要撐開古邦楠那有限的軀殼。
真氣在體內奔流,茫茫水霧彌漫在洞窟中,古邦楠的衣衫已為水霧所濕,那股力量在體內循環了三個大周天,終於衝破生死之門,沉凝在丹田中。古邦楠睜開神光流溢的星目,這才感覺到下身一片冰涼,原來地麵已被自己的體溫溶化出一個水坑,忙站起身形,誰知方才收束的那道真氣竟不安地在丹田中激湧翻騰起來,古邦楠再也控製不住,身形如閃電般直射向洞外而去。
眼前銀光一閃,那壓抑許久的力量如久蓄的火山般洶湧地破體而出。寒光激射中冰雪飛濺,勁氣如颶風般狂戾地橫掃而出,轉瞬間,十丈方圓內地形已麵目全非。古邦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驚歎這赤日武學果然神奇,一套初始心法已達如此境界,如若獲得最高深的武學,豈不鬼神驚服?環目四顧,那雙巨雕已不知去向,回想天山之行,險些命喪於此,卻又獲此奇緣,得以成就神功,不禁感懷上蒼垂顧,心忖距少林至尊大會之期已無多少時日,看看天中紅日,擇定方向,身形即如流星而去,不刻即消失在天山境外……
風馳電掣、星瀉雲流,古邦楠離開天山雪域,一路東返,越過荒涼戈壁、穿行茫茫草原,猶如一縷白色清煙,足下幾乎不染塵埃,堪謂流雲風卷處、颯遝已千程。
少林古刹,坐落在聞名天下的少室山下,自千年前達摩祖師踏葦渡海東來,幾經艱維,於此開光建寺、弘揚武學佛法,經曆無數變遷,時至今日,不可否認少林已成為武林中流砥柱。少林八千武僧,足令少林傲視江湖、稱極武林,但少林依然還是少林,它隻允許和平與仁慈,絕不允許殺戮與爭雄。十年一屆的至尊聖會,今次擇用少林古刹,不但因為今次已多待十年,更重要的是少林盛譽久播的威名。尚距會期十日,卻早已齊聚南北各路、大江上下的武林人物。無論是有名的還是無名的,更多的是那些獨霸踞一方、深隱潛修多年的奇人異士盡皆蜂湧而至,無一不想在至尊聖會上顯露身手、揚威立萬。
一時之間,別說近在咫尺的國都,竟連百裏之外的大小客棧也無不人滿為患,即使宿食費用連日暴漲,也擋不住滾滾人潮洶湧而至,所有客棧無不乘此良機大發其財,更有多少人為爭用客棧而大打出手。如此好戲連日不絕,直鬧得少林四周喧囂不堪。為了不使天下群雄有傷和氣,少林更派遣許多武學高僧前往各處客棧勸解,江湖中人無不給予少林顏麵者,故爾收斂了許多……
古邦楠自離開天山,僅十餘日兼程即入河南境內,詢路直奔少林而來。沿途峰巒秀美、看不盡的大好秋色,行進之間,忽聞瀑布激湧聲轟隆傳入耳際,令人心神為之震蕩。值此仲秋,正是夏暑未消、秋涼未續之時,天氣頗令人燥熱難耐,加之數月來奔波不停,古邦楠身上已是汗垢堆積。聽得水流之聲,古邦楠心中大悅,若得一泉清潭滌淨一身凝垢,那將是何等舒暢?心念間已循水聲而往,不刻即見一簾銀瀑從絕崖之上奔流而下,瀑布四周水霧飄騰、珠玉飛濺,瀑布直瀉崖下一泓碧潭,潭水波浪翻滾,粼粼波光映著天中日影,泛起奪目的金輝。
古邦楠立身潭水旁,放目四下張望,山野中除卻暖風拂過鬆林的聲音,竟不聞鳥獸之形,實在是一處任由放縱而不懼人知的好所在。古邦楠將雙劍整齊排放地上,然後褪下衣衫,在潭水中將衣衫洗淨,晾曬於鬆樹上,這才赤著身軀,撲入潭水中。身入潭水,一陣清涼瞬間湧遍全身,浸入古邦楠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那快意豈能用言語說出?浸在潭水中,古邦楠認真擦洗連日來因奔波而凝聚的汗垢,一邊閉目享受無盡的涼爽。
就在此時,一聲“嘻嘻”的嬌笑聲傳來,古邦楠聞聲頓時一陣驚恐,舉目四望,但見那飛瀑天降處,一道黃色的俏麗身影一閃即逝。古邦楠實未料到在這幽僻之地,自己竟然被人窺視,急忙從潭水中掠起,飛落岸上,極快地取過衣衫穿戴完畢,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拾起熬邪汐季劍與碧血劍,便要轉身離去,卻忽覺身體大為不爽,像是少了什麼東西。忙探手入懷,自己也不禁“啊”地驚叫一聲,原來那枚總是貼身而放的寒冰果已不見了蹤影。心下不由駭極,忙在潭岸邊仔細找尋,找了許久,方在一株古鬆下見到一條身長五尺、形如蟮蟲的東西蜷縮在地。雖天中紅日高照,但此物全身卻布滿寒霜,且腹部微微隆起。
古邦楠心中頓悟,看來是這畜類偷食了自己的寒冰果,耐不住奇寒而僵亡在此。寒冰果方被吞下,定然還未消化,且將其剖開,好將寒冰果取出。心念甫定,即撥出碧血劍就要解剖。焉聞“呔”地一聲厲吒,緊接人影一閃,眼前已不容再視地多了一名黃衣少女。古邦楠忙住劍望去,早已驚立當場,卻道為何?此處單讚此女道:“醉此流連地、刹見天真形、汲取鳳凰羽、幻化作美人、潤施煙蘿黛、妙意傳畫神、雲發疊烏瀑、杏眼清波凝、鼻懸瓊蓉膽、粉麵香荷成、蛾眉臥蟬翅、口綴紅櫻檸、皓齒挾瑩玉、蘭息浸芳魂、柳伐邁飄絮、行步水無痕、纖弱勝昭君、嫵媚西子韻。”
隻見這黃衣少女之美,能叫貂蟬含愧意、可使下惠難自持,手中提一柄金鱗寶劍,儀容之美,勝過九天神女。古邦楠心中暗讚,目光不禁癡凝。黃衣少女粉麵微紅,已嗔道:“你個大膽的小色鬼,膽敢傷殺我飼養的火蟃,還如此非禮而視,你不要命了嗎?”
古邦楠聞聽少女責罵,方覺自己失態,忙抱拳道:“姑娘切莫誤會,並非我傷殺你的火蟃,而是因為它偷食我的寒冰果,耐不住奇寒僵凍而死!”少女柳眉輕揚,嘟著小口道:“什麼寒冰果?竟敢在本姑娘麵前無賴,想要蒙混過關,簡直是癡心妄想!”言語蠻橫,不容古邦楠分解。古邦楠見她蠻橫無理,也忍不住慍怒道:“你即要蠻不講理,我又豈是善與之人?你要若何?我自當奉陪!”
少女聞言,不禁氣憤地一跺蓮足,她本想逼迫古邦楠給自己認個錯,誰料古邦楠竟不買自己賬,實令她萬分難堪,芳心別扭,吒一聲道:“看劍!”金鱗寶劍已嗆然出鞘,劍影頓化漫天金光閃爍,如湧潮般直卷古邦楠而來。古邦楠暗呼不好,慌忙向後急退丈餘,但衣袖還是被劍氣劃破一道口子,不由大怒,恨聲道:“你太猖狂啦!”話聲一定,已撥出碧血劍迎戰而上。頃刻間,金光血影交織一處,隻聞陣陣劍氣撕裂聲刺耳。兩人皆不知對方來曆,更不知道對方姓名,或者是敵是友,皆把嗔怨之氣傾注於劍鋒上。瀑布旁,嬌吒怒喝聲此起彼伏,方圓十丈內,劍氣彌漫,難見兩人身形,烈日下,金光鬥射、血影彌空,好一場暈目的激戰,百合之下,古邦楠已覺難耐,想不到方才到達少林,便遇見了如此強勁的對手。
黃衣少女亦是嬌喘連連,突然間聽她於激戰難逸中吒一聲道:“看招!”左手五指齊張,五道指氣劃破空氣,呼嘯著襲向古邦楠胸前要穴。古邦楠驚得肝膽俱裂,想要躲避開去,叵耐四麵俱為劍氣所困,根本避無可避,隻覺胸前一陣麻痹,已然仰身翻倒在地、人事不省。黃衣少女出奇製勝,看著栽倒在地的古邦楠,蹲下身形,仔細看古邦楠奇俊的臉龐,纖纖玉指點了一下古邦楠額頭,嬌笑道:“小色鬼,這下凶不起來了吧?”
說完伸玉臂掖起古邦楠,又拾起掉在地上的碧血劍與那僵硬的火蟃,蓮足彈動,已往西山之中飄去,留下一縷如幽蘭般芬芳飄散風中。
黃衣少女製住古邦楠,攜人帶劍往山之西麓飛馳而去,速走疾愈閃電夜菲,僅柱香時間,已到達一方草廬前頓下身形。黃衣少女望著懷中人事不省的古邦楠,兀自蔚然一笑,伸手推開草廬門,抬步走入屋中。尚未看清屋中情形,一個蒼勁雄渾的聲音忽然從側室中響起:“是真兒回來了嗎?”少女聞聽呼喚,即應聲道:“師父,是我回來了!”說完將古邦楠放下地來。
再看這屋中環境,乃是三間隔室相連,左右各有門與中廳相通。少女立身處,正是中堂客廳。此舍外為茅蒿修建,而內裏裝飾卻是異常雅致,四壁俱用青幔所掩,迎壁中是一木案,上麵點燃一鼎檀香,壁上一個大大的“悟”字,字體筆走龍蛇、勁愈蒼鬆。數張紅漆木椅分列木案兩旁,令人倍感溫馨與寧靜,實是一方與世不爭的仙隱之所。步履聲驟然響起,一道身形已從右手室中走將出來,乃是一位須發如霜的老人。老人身著紫色道氅,發束道髻,雙眉如弦月懸掛,目光炯炯,麵色紅潤,觀年歲應在百齡之外,堪為人間一壽星、直如老君臨凡塵。
老人麵含笑意而出,卻陡然神容驟變,隻因他看見了仰躺在地的古邦楠,但見這已暈厥在地的少年雙目緊閉,掩隱不住的一身清奇氣息,身下一柄如墨漆色的寶劍暗放燁燁光華。老人再看少女手中,除了那柄金鱗寶劍,還多了一柄劍鞘如血滲色的神兵,不由驚聲道:“紫金碧血劍!”
少女聞聽師父驚聲,這才端詳起手中寶劍,奇怪道:“紫金碧血劍?師父認識這柄劍嗎?”老人道:“當然,碧血劍乃是數百年前即已名動武林的神兵寶刃,為師一生,曾與此劍有數麵之緣。但知此劍近數十年來為華山一位大俠執有,真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兒香腮刹時一片赤潮湧起,自將與古邦楠衝突的經過娓娓道來。敘罷經過又道:“師父,我該如何處置他?”
老人皺眉道:“這便是你的不對,別人已將事之原委道與你聽,你又怎能繼續蠻橫?還不將人放了?”真兒聞師父斥責,心中頗為委屈,噘著櫻桃小口道:“不行,我一定要懲罰他!”老人道:“他如今已被你製伏在地人事不省,還不算懲罰嗎?”說完走過去蹲下身形來看古邦楠,禁不住失聲道:“真乃世間絕無僅有的奇質,龍筋鳳骨,我淩靖荷若獲此子為徒,今生了無憾恨!而若我為其師,豈不埋沒了這千古奇才?棄之又心中不甘,實難決策!”說完竟提掌向古邦楠天靈拍下。
真兒見時,早驚駭欲死,吒一聲道:“師父不可……”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真兒眼見恩師提掌拍向古邦楠天靈,早已驚得花容失色、驚魂亂冒,疾呼道:“師父不要……”淩靖荷聞得呼聲,掌勢淩空疾轉,已拍在古邦楠胸前。真兒見狀,早已喜形於色,嬌笑道:“多謝師父!”
“嗯”地一聲,古邦楠緩緩睜開雙目,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陌生的屋中,站著一老一少,陡然想起那瀑布旁與自己爭鬥的少女,忙從地上躍起,淩空一個翻身,已落在遠處牆角,手按熬邪汐季劍劍柄,作預戰之勢以防不測之變。
淩靖荷已嗬嗬朗笑起來,真兒亦是喉間咯咯、花容綻放。古邦楠迷惑不解地望著眼前大笑不止的老少二人,隻聽淩靖荷輕咳一聲道:“孩子,到我身邊來!”古邦楠卻是不動,冷冷的目光射向猶然嬌笑不止的真兒。淩靖荷知他心中所警,又朗聲笑道:“難道懼怕我師徒二人加害於你嗎?若要害你,你此刻豈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裏嗎?”
古邦楠猶豫著走上前來,抱拳作禮道:“未知前輩有何賜教?”依然警惕地側目去望站在一旁尚且竊笑的真兒。目光中怨怒頗深。真兒見狀,即將玉首低垂,不敢正視古邦楠。
這一切,淩靖荷俱看在眼中,心中已明所以,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徒兒,究竟能有什麼想法,自己豈會不知?望著古邦楠道:“果然是位少年英豪,能恩能怨。老夫看你身手不凡,定是出自名門大家,可否告訴老夫,你的恩師是誰?你叫什麼名字?今歲青春幾何?”古邦楠略作沉吟,然後道:“晚輩古邦楠,今歲虛渡十八義庚,至於家師,隻因他老人家已歸隱世外,故不便道與人知!”
淩靖荷點頭道:“古邦楠?好威武的名字,十八青春,尚幼我這蠻橫的丫頭一歲,你可知我這丫頭已耐不住要尋找婆家了嗎?”真兒在一旁聽師父一言刺穿自己心中所想,禁不住紅霞撲麵,鳳目斜窺古邦楠。卻不料古邦楠冷冷一笑道:“誠為笑談,我與你非親非故,令徒要尋婆家,何故道與我知?”真兒聞得此言,直恨得銀牙緊咬、粉麵煞白。淩靖荷卻笑道:“若我將這丫頭許配於你,你可願意?”
古邦楠聞言,驚詫道:“前輩言行未免過於兒戲,晚輩可不敢高攀!”淩靖荷用目光暗省一旁倍感失落的徒兒,故作慍色道:“老夫的徒兒,雖不敢言曠古獨無,但是西子重生、貂蟬再世也難以比擬老夫的徒兒。且老夫精心傳文授武,縱然配與帝王家也無其過,你卻在此挑眼,難道老夫的愛徒配不上你嗎”言行間似乎定要將愛徒許與古邦楠方才甘心。古邦楠冷笑道:“隻怨晚輩命淺福薄,縱使我今生孤孓終老,也不與此凶殘蠻惡之人相伴。更何況我早與她人結有姻盟,若我見異思遷,豈不為天下所恥?又有何麵目苟存世間?”
真兒聞言,僅存的一點慕望頃刻間如火內投冰,芳心一陣慘淡。淩靖荷卻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一個忠誠的少年郎,實令老夫無言以對,但自古以來凡英雄者,哪一位不是多情之人?良禽擇木而棲,淑女擇君而配。我這徒兒與你,正如古人之言:天生絕配也!”
古邦楠也哈哈大笑起來道:“若依前輩所言,令高足乃是淑女嗎?晚輩可從未見過如此淑女!”
淩靖荷嗬嗬笑道:“真兒從小由老夫撫養長大,心性正直善良,隻是被我寵慣了,所以略微蠻橫。而你所言真兒凶殘蠻惡,言語未免過激了。老夫言盡於此,你還有何辯解?盡可道與我知!”古邦楠雖聰慧絕倫,但是非對錯皆被淩靖荷說盡,便再也找不到辯駁的言語,隻得愣在那裏,玉麵窘紅。淩靖荷見古邦楠無言,轉對真兒道:“為師已為你將紅線牽到,對錯是非,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一段說至此間,也許不禁令人嗤鼻,由始至終,真兒從未表示過自己喜歡這位見麵僅有數個時辰、而且曾撥劍相向的古邦楠,緣何為師之人要擅自作主強牽這段無緒的姻緣?其實世間萬物,所謂唇動識語、蹙眉知憂,淩靖荷撫養長大的徒兒,當然知道她心中的憎愛怨仇。真兒已從多處地方表現出對古邦楠的款款情意,淩靖荷怎會看不出來?縱然愛徒真對古邦楠無絲毫情意,恐怕他也會極力促成這段姻緣,因為他完全可以看出,古邦楠絕非凡物,若錯失此次機會,愛徒今生將難擇佳婿,自己也會抱憾一生。
真兒聽完師父所言,已自走近古邦楠,將碧血劍捧至古邦楠麵前,澀聲道:“古……古少俠,對不起!”其實她想要叫一聲“龍弟”,忽又覺冒失不妥,忙改喚“古少俠”。古邦楠接過碧血劍,正色道:“早已告訴你,乃是你的火鰻偷食了我的寒冰果,你卻反要與我爭鬥,隻怕這一番耽誤,我那寒冰果已經完了。”真兒這才驚慌失措地撥出小刀,去將那火鰻的腹部剖開,果然有一枚色如火紅的果子,伸手欲取,猛覺奇寒徹骨,忙縮回玉掌,驚異地望向淩靖荷與古邦楠。
淩靖荷正色道:“取來與我一觀!”古邦楠自上前取過寒冰果,交與淩靖荷手中。淩靖荷接過寒冰過,但覺徹骨奇寒湧上身來,已自駭極道:“兩儀寒冰果?你怎會有此奇物?”古邦楠道:“前輩也知道寒冰果嗎?”淩靖荷道:“我也隻是聽說罷了,宇內之大,獨華山有此聖物,千年一熟,難得難得!”已轉身對站在一旁的真兒道:“快將寒冰過與火鰻放入‘彌漏爐’中淬取精華!”
古邦楠聞狀大驚,欲待奪回寒冰過時,真兒早已接在手中,撒嬌地一聳瓊鼻,玉影閃動,身形化作流星般消失在草廬外。古邦楠不由勃然大怒,吒喝道:“原來你師徒二人如此卑鄙,千言萬語,乃是為了奪取我的寒冰果!”說完轉身便走。淩靖荷大驚失色,急喚道:“快回來,臭小子,你誤會老夫啦!”身形疾掠,已攔住怒容滿麵的古邦楠。古邦楠不由分說,揮掌便向淩靖荷當胸擊來,欲使他閃身讓路。孰料淩靖荷左手一揚,徑將古邦楠右掌擒住,任由古邦楠如何奮力也難動分毫。古邦楠又怒吒一聲,左掌疾斬淩靖荷胸前。淩靖荷右手略動,又將古邦楠左掌擒住,開心地大笑道:“沒招了吧?”
古邦楠更為憤怒,喝一聲道:“看下麵!”右腳貫滿全身力量,向淩靖荷小腹踢來。淩靖荷早已省知,握住古邦楠雙掌向後急引,古邦楠獨步而立,未料有此變數,幾乎被淩靖荷引倒在地,自然那一腳踢出也是枉然。古邦楠已不好再行出招,不論別人是對是錯,自己連續攻擊三次,別人全都避讓不還,縱然有天大的仇恨也該暫緩片刻了。雖不出招,但心中憤怒依舊,恨聲道:“你師徒二人合謀奪我寒冰果,又不讓我離開,實是無理至極!”
淩靖荷含笑道:“你若早聽我一言,不就沒事了嗎?”已自鬆開古邦楠的雙手,又道:“我命真兒將寒冰果放入彌漏爐中淬煉精華,根本沒有半點惡意,而且全是為了你!”古邦楠不由嗤聲道:“還在我麵前大言不慚?”其態頗為頑固,根本不願意相信淩靖荷所言。淩靖荷道:“我陡見寒冰果時,忽然想起武林中有一本奇書記載,寒冰果乃純陰至寒之物,但若得純陽至剛之物輔佐,可使人修練一種世間罕見的武學——兩儀神功。所以才讓真兒那麼做,豈不是全都為了你嗎?”
古邦楠聽完淩靖荷所言,心中已是信了,道:“但是修練兩儀神功,除了寒冰果,還需有至陽至剛之物相佐,怎能用一條死蛇湊合?”
淩靖荷哈哈大笑道:“你休要小看那一條死蛇,其陽剛之性,宇內間僅次於漠北炙龍。你要知道,火鰻是真兒精心飼養才得以長成,雖因誤食寒冰果而亡,但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真兒雖言要懲罰你,但那無非是嗔怨之詞,她反將火鰻贈送你修練神功,足見她對你一片摯誠之心,你切莫辜負了她!”
古邦楠凝眉道:“晚輩定會銘記於心,古人雲:‘滴水之恩、湧泉以報’,更何況是誠摯待我,我自能省度!”
淩靖荷悅色道:“果然是個好孩子,我沒有看錯,真兒更是獨具慧眼、所慕得人!”
古邦楠道:“前輩多讚,其實晚輩此番前往少林,乃因與友人有約,定要參加此屆至尊聖會,並有諸多瑣事待辦,恐怕不能在此耽擱太久,還望前輩諒解!”
淩靖荷道:“至尊聖會尚有十餘日,然彌漏爐隻用一日便可將寒冰果與火鰻煉盡精華,你盡可服食‘兩儀丹’後將兩儀神功修煉成功再往少林不遲!”古邦楠點頭稱是,再無其他要求。
至此,古邦楠便靜心以待,與淩靖荷住在草廬中等待真兒歸來。閑暇時,淩靖荷便講述一些武林過往之事與古邦楠知曉,並授與一些江湖應急之法,所言精悉,每每必令古邦楠茅塞大開,堪是與君一夕言、勝讀十年書……
一天的時光,拂袖而逝。這一天,古邦楠與淩靖荷談論詩詞歌賦,言評個中風雅,至得興高采烈處,二人齊撫掌大笑,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何事如此高興?”話聲住時,真兒已走進屋中。但見真兒神容疲憊,一天一夜,她目不以暇地守候在彌漏爐旁,人已因勞累過度而萎靡不振。她走上前來將一顆貓眼大小、色澤鮮豔的丹藥遞與古邦楠,人雖疲憊,但觀望古邦楠時,鳳目中依然神光熠熠。
古邦楠道聲“多謝”,接過丹丸在手,但覺滑膩至極,一股濃鬱的芬芳撲入鼻中,使人心曠神怡。放入口中,一種寒熱與共的氣息瞬間湧遍四肢百骸,忙閉目行氣,耳旁已響起淩靖荷口述神功心訣,即順應心訣引氣行於血絡,開始了周天循環……
兩儀者,陰陽之相輔、經絡之共佐、舌含咽之氣、肺吐腹之息、循環於周天、沉凝於丹田、潤澤於氣海、燥旱於毛囊,形如月之蒼皓、體如日之炙穹、若龍之升隱變化,可至宇宙之巔,可潛波濤之渺,來去複始,懷乾坤渾圓之勢,揣天地變化之機……
古邦楠引導陰陽之氣循環於經絡之間,淩靖荷與真兒自於一側輪流護法……兩儀神功至最高境界,則可“陰陽之間任遨遊,魂入太虛化空穀,風起雲湧所欲事,無需勞力隻思酬,瑤池福地可來往,地府幽冥能駐留,兩儀分開天與地,逍遙隨心步宇宙”。古邦楠修煉兩儀神功,轉眼已至第八日,此時由古邦楠身體中散發出的罡氣彌漫於草廬中,神功瞬息可成。古邦楠收束真氣,緩緩睜開雙目。
就在此時,一旁護法的真兒早已禁不住困倦,鳳目一閉,身形就要倒下地去。古邦楠忙舒臂一引,扶正真兒身軀。真兒因連日護法而未曾睡眠,故此就要睡去,卻因古邦楠伸手相扶而驚得她如臨大敵般強振精神,待看見古邦楠手扶自己時,已是粉麵緋紅,自垂首含羞不禁。古邦楠道:“你已累啦,先休息片刻吧!”真兒聽古邦楠關懷之言,一身的疲倦頓時消失無蹤,含笑道:“我不累,都過了這些天了,你已餓了吧,我這便去準備吃的!”說完黃影一閃,一縷香風已飄出屋外。待真兒離去,古邦楠的思緒又回到了近在即日的少林至尊聖會,想來聖會就在指日之間,林大哥與金幫主必然已至少林。待會兒便向他們師徒辭行,不可在此耽擱久了。
正想著心事,忽聞步履聲響起,淩靖荷已走進草廬中來,他見古邦楠已然出關,已自微笑道:“工夫不負有心人,現在已神功大成,而且少林大會餘日無多,你們準備一番,前往少林吧!”古邦楠道:“多謝前輩,我也如此想!”淩靖荷道:“真兒去什麼地方了?”古邦楠道:“琳姐姐準備吃的去了,這些天來讓她如此勞累,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說話之間,聽得一聲“酒菜來啦!”真兒已走進屋中,但見她手托食盤,盤中盛著幾樣精美小菜並一壇老酒,上前將酒菜放下,含笑道:“想必這些天來,大家都餓壞了吧?現在可要好好補償一番,今天不醉不休!”
淩靖荷道:“今天不能醉,真兒呀,轉眼之間,你隨為師深居簡出已然十八載,你已學盡為師所能,今將你托付與楠兒,你從此便有了依靠,為師也就放心了,吃過這一席離別宴,你就隨楠兒一起下山去吧!”真兒聞言大喜,撫玉掌而笑道:“太好啦,師父終於允許我下山了!”說完滿麵春風地回望古邦楠,卻見古邦楠劍眉凝重,似乎很不高興,不禁芳心又感失落,沉聲緩緩道:“龍弟……你……是否……是否不想我與你……與你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