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高中(1 / 3)

那年,整個夏季悶熱難當,在這漫長又令人煩燥的夏日裏發生了兩件大事:一、鬆帆打架用刀傷了人;二、我市被列為亞運會舉辦地,為了淨化環境,各城鄉、鎮、村均組建了打狗隊。所以整個夏天我也就仿佛為這兩件事而存在著,每日必做的兩件事:一、去鬆帆家了解事情私了的進程;二、與打狗隊遊擊周旋,四處藏匿我的愛犬-黑子。而事情的結局也是兩個:一、傷者從鬆帆家裏得到一筆數目可觀的賠償款後,不再追究,而鬆帆,也被其父囚於家裏從此不得出;二、黑子最終沒能逃脫死亡的悲慘命運,被我厚葬。

不知什麼時候整個莊子安靜了下來,沒了狗的叫聲,巷子裏安靜的可怕,狗兒們似乎都化做了縷縷怨氣飄浮在莊子的上空,而下麵則是由大悲、大怒轉為茫然落魄的它們的主人!這是一個值得咒罵的夏天,我既失去了朝夕相處的黑子,又再也不能與好友鬆帆去海闊天空,那幾日我真不知是怎麼過的,雖沒有終日以淚洗麵那麼誇張,但用蓬頭垢麵來形容是不為過的,然而就在這樣的渾渾噩噩中,我竟又遇到了沛凝,那是一個午後,我一身破衣爛衫、光腳趿鞋滿身泥水的和父親去縣城修水泵,回來的路上,父親走在前麵,而我在後麵用自行車馱著水泵,無精打采的騎著,夏天的陽光把我的影子拉得細長,向我的前方直直的延伸著,一路上我用車輪碾壓著影子,蹣跚的前行,忽然在影子的盡頭出現了一抹淡淡的黃,這個身影我再熟悉不過了,我曾經無數次陪伴著它出現在教室、走廊和上下學的路上,它屬於我的女友——沛凝。沛凝是我見過的最清純漂亮的女孩,直到現在這種認定我從無改變,我與她有過幾次奇妙的邂垢,而一次校外青年對她的騷擾被我解了圍後,我們從那時便成了朋友,從此,微妙愉悅的心情充滿了我的初中生活。僅管我無數次祈盼上天給多我們相遇相處的機會,但理智告訴我今天不行,滿麵胡須、衣衫襤褸的我最好還是與她不見為妙,於是我故意放慢了速度,希望她盡快轉過前麵的彎道,因為我猜想那裏的盡頭,也就是學校,必將是她此行目的地,然而正當她到了轉折點,將轉未轉時,父親一聲不適時的催促造成了我們最終的相見,當時父親大聲的喊著我的名字,我眼睜睜的看見沛凝的身子顫了一下,就在彎道口緊急刹住了車,同時向我這邊看過來,而且似乎先是覺得認錯了人,而後才堅定的認出了我,並且推著車向我這邊走來,我當時都氣的笑出了聲,沛凝上下打量著我也大笑起來,我想她一定不能理解夕日那個留著“富城”式的中分頭,一身恤的少年是如何變成眼前這個蓬頭垢麵的泥腿子的,但我卻覺得她眼裏流露出的並不是諷刺和嘲笑,沛凝說“看到我了嗎?”“沒有看到!”“真的?”“看到了。”“那為什麼躲在後麵?”“這身行頭,怕嚇到你。”“能幹點活兒,不是挺好的嗎?這有什麼?”交談比我想像中要自然的多,談話中我得知沛凝考取了一所衛校,要去別的城市讀書,而這次是來學校辦理相關手續。這對於我來說不上是好還是一個不好的消息,“你覺得咱倆的事咋辦?”“還能咋辦,你上你的學,我種我的地唄!”“就沒有別的打算?”,我說“有!”沛凝一時來了興致,“科學種田!”沛凝聽後頹然失望,“那我們寫信吧!”,沛凝說“別了,一是莊上沒有送信的,再說我也不見得有時間……隻是多年以後別忘了還有我這個農民朋友就足夠了……”,而此時父親見我聊個沒完,已經開始在前麵催了,我仿佛得了大赦,急急地與沛凝說了聲再見,便飛身上車逃也似的走了,在我轉身的時候我分明看到那黑亮的眸子裏有一種亮亮的東西閃過,從我的眼裏一直閃到我的心裏,我知道至此一別,我們很可能天各一方,從此無緣相見。

雖然上學時我曾無數次的想像沛凝將來出嫁的樣子,新郎很可能是別個陌生人,但從未想到它竟這麼快一步步的成為現實,我想沛凝是要淡出我的人生軌跡了,然而關於她的事情以後還是發生了兩次,一次是在三年後,我去鎮上的醫院參加征兵體檢,恰好沛凝畢業在此實習,故此我們相遇,並且還幫我的一個高中同學通過了初檢,再一次是五年後我扭不過鬆帆去母校拜訪初中的老師,其中就有沛凝的母親,她對我說:“沛凝嫁了,嫁給了縣上某局長的公子,生活幸福。”。我想,沛凝的選擇是正確的,我祝福她。

與沛凝的相遇才使我記起這個夏季對於我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暑假過後我的去向,這件事我之所以沒有放在心上,而且近乎忘記了,是因為父母早已安排妥當,實在無須我再額外操心。父母決定讓我去縣中去讀高中,雖說我的中考分數較之錄取線還差那麼幾分,但因為該校的校長是我們家的親威(所謂親威是雖說不在血統以內,但實在是六杆子就能打得著)的緣故,所以這件事早就說定了。我當時之所以違心的對沛凝避而不談,連我自己也說不清原因,也許是我的口腦協調出了問題,而或也許就是上天注定的吧!然而,正在我為家裏的安排放心的心安理得時,卻又不得不日漸擔心起來,因為距開學隻剩一周了,而入學通知卻遲遲未來。當我的擔心程度越來越重,幾近焦頭爛額時,事情的發展卻又另人驚詫而且可笑,那日,身為中校長的親威竟來我家坐客,且就揣了那張入學通知書,並且說:“都是自家人還發什麼通知,沒有都成……”(這樣也行!)我從此放下了擔心,並聽父母對那人說些什麼,諸如孩子還小不懂事多管教多照顧雲雲……看來我去某中至此已成定局!

然而我最終還是沒有就讀於中,而是去了鎮上的一所普通中學。原因是距開學前三天,爭博(大名王今學,因為兜裏從來不裝錢,從而也就從來不花錢,故此得名)找到我說,他考上了某所著名中學,非要拉我同去,爭博是鬆帆以外我的第二個摯友,但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的原則,在此並不適用。我們三個通常是單線聯係,因為鬆帆和爭博終究不是一類人。我和鬆帆在一起談論的都是打打殺殺,爭強鬥狠的話題,比如,某天某地有個某某惹了我,某時去打他一頓什麼的。而我與爭博在一起,不是悶在屋裏,畫他個昏天黑地,便是滿山遍野的遊蕩(當時雲做寫生),耍盡了斯文,(說到繪畫當時確為我的一大嗜好,我不同於爭博的花鳥山水,而是喜歡素描人體,但令我苦惱的是我始終不能分清藝術和下流的本質區別,以至於男的、女的又或有男有女的畫了厚厚的一本,而有一天,竟發現這個本子竟與當時風行一時的手抄本一起,在初中的三個學年的男女生中廣為流傳時,方覺問題嚴重,被我一怒奪回,並且不顧廣大熱心讀者的苦苦勸阻付之一炬,而後,繪畫的嗜好從此作罷!)爭博所提的學校,其實就是我們鎮上的一所高中,我們鎮並不是很大,在這個不大的鎮上我生活了十六七年,竟不知有這所學校,可見我的孤陋寡聞而或該校的名氣之大了。在我的意識中,稍有名氣的學校,均應當以數字排序,如一中、中、三中、中等,而此校不在其列,教學質量可見一斑。而且即使是校名也實在是普通至極,因為我們鎮為校馬營鎮,所以該校因陋就簡遂稱校馬營中學,但就是這樣一所中學,卻讓我覺得冥冥中似乎與我有約,而且當時我認為,學校的管理的嚴格程度,一定與校名中的數字遞增成反比,故此聽了爭博的提議崇尚自由的我無限神往,之後的一天內,我用了將近一升的口水,羅列種理由設法說服父母,沒想父母竟然同意,且原因竟不在我所擺之列,那就是在鎮上讀書不必住校,可以兼顧家事,又可便於對我的監督。而且父母經過調查,校馬營中學的教學質量並非我所想的那麼差,升學率僅次於中,據說為61.23456%,所以我又注定與中無緣,人生變化莫過如此……

好不容易捱到開學,爭博拽著我興高采烈的去該校報到,鄰近校門便遠遠的看到一塊嶄新的木牌,白底黑字的寫著校名掛在門牆上,十分醒目,仿佛告訴著每一個即將邁進此門的人,這又是一個新的開始。進了校門,映入眼簾的分別是一個校辦紙箱廠、一個半大的操場、一棟老式的教學樓,教學樓兩側各有一個圓形的月亮門,在其兩側又分別各是一排平房,學校的布局與中等重點學校相比實在是有些簡陋,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寒酸,可我從未想到就是這麼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學校,竟成為我十幾年來一直魂牽夢繞的地方!我正在蠻有興致的打量著這一切,忽被爭博一拉,說:報到去!便隨著人流湧向了那排平房,一間平房的門口攔了張桌子就成了報到處,桌子後麵坐了一個戴著老式眼鏡的中年男人,微胖有些發福,後來才知這就是該校的校副(李副校長)。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被後麵的人群推到了前麵,爭博拿著通知單沒費什麼事,隻在一張單子上簽了個名就被分好了班,我雖沒有該校的通知單,但心裏卻早有打算,我把那張攥得有些發皺的中的通知單遞給了胖男人,“這位同學來錯學校了吧?”胖男人在通知單上看了一眼,便從垂下的眼鏡上麵,上下打量著我道。我立刻堆一臉笑容道:“我仰慕貴校已久,沒想竟被某中取了去,這不我棄暗投明來了……”。胖男人聽後,回過頭,對裏麵的一個瘦高個喊道:“王校長,一個某中的要不?”裏麵道:“問問多少分。”沒等胖男人問我,我搶著答道:“468分……”。裏麵半天不語,我心裏正在發毛,卻又傳出話來:“多交150元!”我問何故?答曰:提檔費!一聽名目,就知當屬亂收費之列,便心生不滿,脫口而出:要錢沒有,要……,本來我想接著說“要命一條”來著,可又一想,如今是咱有求於人,便即補充道:可否明日帶來?沒想瘦高個竟然爽然同意。又問:走校住校?我想此問既出,想必定有優惠,遂竊喜道:有何不同?胖瘦二笑答曰:每月水電費二十元,米二十斤,菜金另算。我急答:走校!二人聽後笑容頓收,恰似好夢破滅!如此這樣,我便取得學籍和爭博一起被分在高一一班。

等我們找到一班,全班人員均在已劃好的責任區掃地除草,抬眼望去男男女女、花紅葉綠的大約有三四十人,一片欣欣向沛凝的景象。我們正看的出神,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生跑過來,問我們道:“你們也是一班的吧?”見我們點頭懇定,竟也給我們劃片分配了除草任務。而後,她又自顧自的揮舞著掃把指東打西的幹了起來,甚為賣力。其間,那女又對我們講了些諸如什麼班級沛凝譽感和一班的一字,橫寫是個一豎寫也是個一字等東東,搞得我一頭霧水,心下暗罵:費他媽話!一怎麼寫可不就是個一嗎?難不成還能寫成二?不過轉念一想,此女既然如此積極,想必怎麼著也是個班長級的人物吧,遂開始做複雜打亮:要說麵容吧,還算有些標誌,(因為與沛凝相比實在稱不得漂亮)而且明明一個女生,竟然就著了一身土灰色的手工西服,個子雖然還算高挑,但卻是臀寬腿細平胸哈背,走起路來左搖右擺,透著滿身的不協調,如此模樣,不由得使我覺得,更像某村的婦聯主任,此後的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和同黨們都私下如此對她稱呼,偶有外人聞之,也皆狂笑之餘,均高呼過癮,可誰知就這麼一個人物,竟被全班男生奉為“班花”,可見這班男生不開眼之極,我常想倘若他們與沛凝有緣相見,豈不驚為天人當場暈死!

大掃除過後,沒有正式上課,而是由班主任王老師主持召開了一場班會,兩個議題:一是由王老師闡述了團結對於集體的重要性,並“形象”的列舉了一根筷子與十根筷子的例子;而後,學唱革命歌曲:《團結就是力量》作為總結。第二個議題竟是選舉班幹部,此時方知那“婦聯主任”名為馬紅豔,竟也和我一樣是平頭百姓一個,不過我想憑她的積極表現,班長一職非她莫屬,然而中選的竟是另一個相對文靜些的女生,叫趙紅傑,如此結果大出我的意外。會上我環顧四周原來相互熟識的並非我和爭博兩人,我們校的王峰和劉鬆帆也在其中。其實放在以前我是不屑與他們交往的,甚至他們就是我欺玩的對象,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很快我們竟相當真誠的成了朋友。另外,坐在我身後的一個高高瘦瘦的家夥,眼睛賊大,卻不是很有神,整天一身綠軍裝,邋邋遢遢的。但我覺得非常麵熟,似曾在哪裏見過,直到在一次自習課上,他推了我一下說:“還認識我嗎?”我回答:“你誰呀,忘了?”“你們學校的教學樓壞了,你還在我們校寄讀來著?”那人道。確有此事,可此人究竟何人?我正在狐疑,那人接著說:“對了,你和一個叫葦子,還是葉子的還把我們的人打了,當時咱倆一班,你不記得我,我可記得你!”我怒曰:“有這回事,怎麼尋仇啊?”“哪能呢?再說我也不好這個!”。不過你倆也忒狠了點!被打的那個一星期沒來上學,後來可來了,還帶了一副挺大的眼鏡和熊貓似的,唉?對了!葦子呢?”瘦子不停的說著,“他不上學了,別他媽葦子、樹葉的,否則和你急!”我憤然說。那人說:“好!好!不說這個。”並且向我伸出手說:“我叫譚勝利,叫我駒治吧。”我也伸出手:“我叫張騫振。”並問道:“那當口兒我是否倍兒酷?”駒治真誠狀:“咳咳!有點!當時你穿著一身差點遮過膝蓋的工作服,打起來挺像蝙蝠俠的!”,我頓時無語,心想這廝嘴也夠損的,不如直接說我傻得了。但這些並不妨礙我們成了朋友。

換了新的環境,每個人都希望有一個新的開始,我每天早出晚歸的按時上下學,認真聽課,而且還破天荒的做了筆記,規律的學校生活竟一度使我戒掉了吸了兩年的煙,對沛凝的思念也被這充實的時間安排暫時封閉了,所有的一切似乎使我找回了一個好學生該有的感覺,但一切總不是那麼完美,比如,完不成作業這個惡習,就幾經努力始終不得改正,而且時間一長,竟將王峰、劉鬆帆、駒治拖下了水,其間,因為趙紅傑有班長之責,曾經好意規勸過我幾次,但始終不見成效。後來經不住我們厚顏無恥的再三請求,竟同意我們四人抄其作業,因為幾次測驗下來,我們的成績也還算可以,故此老師沒有發覺。這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姑娘,我們一致這樣認為!可好景不長,兩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發現趙紅傑竟然沒有來上課,我們正在為作業的事發愁,壞消息傳來,趙轉學了,原因是前一天被人打了,而且聽說在女生宿舍被揪著頭發打了耳光,上衣也被撕個稀爛!誰幹的?一打聽肺都氣炸了,竟是“兔子”這個人渣!這個女流氓!對於此人我是再了解不過了,她本來也是我們學校的,剛上初一就和我們校裏校外的男人打得火熱,以致後來發育過早,走起路來扭腰送胯,胸前兩個誇張的肉球也是上下左右擺個不停,好似藏著兩個兔子,兔子因此得名。如今她打走了趙紅傑,使我們作業再無著落,著實讓我氣憤,倘若不是因為她是個女流之輩,我非扒了丫兔皮不可!但凡事均有兩麵,我們這邊氣憤至極,卻有人喜上眉梢,馬紅豔因為班上群蟲不能無首,被班主任任命為班長。從此,總算了了她的心願。

後來我們無意中發現,她竟與兔子來往甚密,便覺此事蹊蹺,難不成馬紅豔利用兔子成就此事?從此我對二人再無半點好感,為了發泄我們心中的不滿,我們四人尤其是我,經常在自習課等老師不在的場合,搞些小動作,如扔紙球,打彈弓,擲飛機,窮其技而無不能,方式雖然老套,但效果卻十分顯著,每次都能將以馬紅豔氣的瘋了似的尖叫,而我們就在她那歇斯底裏的叫聲中,享受報複的樂趣,本來我還計劃與馬紅豔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長期戰爭用來打發漫漫無聊的時光,可另一個女孩的出現,卻使馬紅豔過早的淡出了我的視野,我說的那個女孩就坐在王峰的後麵,她大多的時間穿著一件舊的有些發黃的白布夾克衫,墨綠色老式條格褲子,而且紮著一個挺不入時的麻花辮,圓臉,有些氣質,但大多有些氣質的女孩大都說不上漂亮。可以這麼說,這絕對是那種放在人群中不大容易找出來的那種女孩,而當時她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她似乎與馬紅豔關係比較密切,幾乎形影不離,以物以類聚的原則,我想此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便本著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的原則,將其列入打擊對象,故有一日,心血來潮,便以找王峰討論問題為由,坐到了她的前麵,我先是裝腔作勢的與王峰聊了一會,而後話題一轉,變意有所指的說:“瘋子,你好福氣呀,還有個小芳相陪……不像我,整日守著個半死不活的駒治,整得我兩欲不振”,話畢,偷眼望去,隻見大辮子竟然滿臉漲的通紅,心下大奇,心說,不會吧,這麼誇張!而王峰這個傻蛋並沒有領會我的用意,還大聲反問:“什麼小芳?哪裏呢?還李春波呢?”這個蠢貨!與他簡直無話可談,幹脆掉過頭直接對“大辮子”說:“喂!怎麼天冷呀,臉怎麼紅了?”沒想此話一出,女孩的臉越是紅的厲害,頭竟也深深的垂了下去,一言不發。我還想說些什麼,“大辮子”竟將頭埋於雙臂間趴在桌子上,大有欲哭之勢!我心說不妙,盡快轉了議題:“喂!剛才隻是開個玩笑,其實我隻是想請教一個代數題而已,你大可不必如此!”可任憑我怎麼說卻再難令其抬頭,我心道苦也!今日隻怕是又闖了大禍,這要鬧到班主任那裏豈不毀了俺的一世英明?遂逃也似的離開愣在原地的王峰回到座位,還好那個女生總算識大體,上課鈴響過之後,她便抬起頭來,雖然麵色還是紅的要命,但還好並沒有被任課老師發現,我從而逃過一劫。

可我心下卻驚詫於此間竟有如此麵嫩的女子,而且也能與臉皮比千層紙還厚的馬紅豔為伍,想來真是上天造化,令人琢磨不透!由於興趣所致,我急向駒治了解此女的情況,駒治和我說:“此女姓施名傑,比丫我還老實!絕對是個不經事的純情妮子!”而後又對我說:“天地良心,若不是對她有意,就行行好千萬別去招惹她!”我對駒治說:“怎麼會呢?我就是找,難不成就找個她麼?再說了見誰惹誰你當我真個成了流氓了怎麼的?”駒治聽後連聲說:“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其實,別看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對這個女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再說我必竟還是招惹了她,為了不至讓她把我誤認為流氓,我想找個機會向她道個謙是絕對必要的。以後的幾天裏我一直在尋找著這樣一個機會,可這樣的機會終究沒有來臨,並且事實上後來我卻把她傷的更深!原因很簡單,我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這個女孩!而這個女孩也成了沛凝之後涉入我生命之河的第二個女人。然而我們的開始正如我們的結束一樣,平淡,平淡無華!平淡的讓人找不到理由,雖然所謂理由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情感的事也許更是如此!我們之間的這種變化,我也說不清從何時開始,隻知道有時是一個眼神,有時是一個身影,有時是默契的一笑!不過這些卻對我來說一天一天的重要著,後來,有時我竟有一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與沛凝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這種感覺我似曾相識,然而這次分明來的更加猛烈!但這些畢竟是那個年代我所不可承受的情感之重,因為我知道我還沒有學會如何嗬護這段感情,以至於多年以後,自己一直奇怪於為何自己當時可以與其它女生調侃嘻笑,拍肩搭背卻羞澀怯懦於與深愛的女孩隻言片語的簡單的交流!後來我專門查閱了有關的資料,看到一本書上將這種現象稱作情感期盼或被動愛情,是說男女雙方由於對未來缺少自信,或是情感期盼值過高,過於追求完美,而回避現實,因為害怕失去對方所以隻重於感覺和精神上的交流,並說這種現象多發生於初戀男女之間。所以人們的初戀大多是以失敗而告終的,從而也就有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的美好願望。這注定了我的情感之殤!也就是說,一段轟轟烈烈的感情被我苦心經營起來,而當其即將煊爛迸發時又必將被我親手埋葬!其中過程自然少不了些許浪漫與動人心魄,但更多的則是無以複加的無奈與沉重!但它又注定因為那時的少不更事而少了一些成年人之間的粗俗與欲求,卻多了一些清純與關注!從而成就了一種缺憾美!

一晃我已經入校四個月了,除了我與獨杜偶然發生的那種似有似無的情感糾葛,日子平淡如水似的飛快的過著。我每天按時上課、下課、朝八晚五。而且,由於需要在獨杜麵前保持形象,使自己盡可能的紳士一些,而不再為了為難馬紅豔而製造事端。

當我真正靜下心來,才發現,這個學校真的並非一無是處,而且恰恰相反,這裏其實竟也是一個臥虎藏龍之地,不乏德才兼備的老師,這也正是這裏升學率較高的重要原因之一,給我印象頗深的就有好幾位:記得當時有一位教地理的李老師,那麼枯燥乏味的地理課竟能讓她旁征博引的給講活了,一堂課下來,往往讓人覺得如在夢中,意猶未盡!化學王老師,聽說還是省級特級教師,講課思路清晰,風趣幽默,那些繁瑣的化學配比和公式在她的燒杯和試管中倒來倒去便流入了我們的大腦。還有一位教英語的盛老師,為人謙和,口語好極,講課時幾乎不用漢語,而且頗有耐心,甚至能做到堅持每課對我這樣一個對英語免疫的家夥進行提問,有時還給我開個小灶,怎耐我雖然與英格曆史接觸六年,但終是它認識我而我不識它,故此最終令盛老師失望!以至多年後想起此事,每每感到深深的內疚,多次欲去拜訪恩師終因愧疚而未成行。總之,由於自己還算勤奮,幾次小考下來後,除英語一門不屑一提外,其它科的成績還頗令我欣慰,而相比之下,爭博、鬆帆、駒治的成績卻均無太大改觀,以至於每次試卷發下來後,各廝氣憤之餘,均大罵我脫離群眾。後來發展到凡有考試,三人都提前搶得我的試卷或塗其分數或撕去成績,使我無從查看以泄私憤。這對我來說也無大礙,每每我看到分數被改或是試卷被撕,我更加對自己的成績放心的心安理得了。總的來說,一切我還感覺良好,而且幾乎成為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了……

然而,萬物最終總會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人的本性在短時間內是改變不了的。所以,一次意外的毆鬥使我的本性暴露無遺,再次理所當然的被師生當作“刺頭”,對我敬重的嗤之以鼻!……

毆鬥的另一方是和我同級但不同班的一個男生,他叫李放大(後來才知道的),在我的眼裏這廝就是一個實足的傻,自以為認識了幾個高三的男生,就以為有了靠山,整日斜撇著嘴,做作的像個混混兒,如果真是個混混兒也就罷了,卻是那忸捏之狀實在令我惡心至極,我一向自詡憤世嫉俗,那裏受得了這個,雖幾次強壓怒火,但還是有一天應了那句佛語: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一日上午放學,本來就很狹窄的教學樓樓道,短時間內一下子被三個年級師生擁擠湧入,立刻被堵塞的水泄不通,我夾雜在人群之中,被人群擁來擠去。正當我心煩意亂時,卻看見李放大正在人群中左推右搡的刻意製造混亂,真是牛至極,本來這也不幹我事,心想忍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知那廝竟然不知死活,竟推到了我身上。當時我隻覺得肝火上升,再想忍耐已無可能,所以腿比腦子反映還快,一腳踹了過去,罵道:“傻,活膩了!”那廝突遭一腳,向後一個趔趄,靠在他人身上幸而未倒,一愣後,便作勢與我對罵,我指著他的鼻子說:“這兒人多,有種跟老子單挑!”然後擠出人群,奔向校門。爭博、鬆帆跟在我後麵,不時的拉我,說:“算了,何必與傻一般見識呢?”我說:“我說見不得如此牛的傻!”二人見我意已決,不像是在開玩笑,便也不再阻攔。到了校門,爭博膽小老實,早早閃在了一旁,鬆帆卻有些讓我刮目相看,與我說:“用小弟幫忙嗎?”我冷笑著說:“行,夠意思!不過小破孩兒一個,你還真當事兒了?情我領了!我一人足矣!”其實在老學校時,鬆帆多次見過我與人打架,所以也沒當個事,也不再說話。這當兒,李放大也來到了校門,身後還跟了一群亂七八遭的也不知道是來看熱鬧的還是幫襯各年級的學生,一時間更加點燃了我的情緒,我有些喜歡這樣的場麵了。李放大說話了:“說吧!去哪吧?”我說:“這兒不是很好嗎?”那廝又說:“你想怎麼著?”我說:“哪那麼多廢話?動手就是了!”那廝看我是個狠茬,也知道此仗難免,便也不再多說,大喊一聲向我一拳打來,我早有準備,所以拳頭更快,他的拳頭還未擊出,我就已經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鼻了上了霎時間李放大的鼻血披紅而下。李放大用手抹了一下,立刻惱羞成怒,大叫著又要往前衝,不想又遭了一記我的擺腿側踹,向木樁一樣栽倒在地上。我又上步跟上,照其頭部就是一腳,以擴大戰果,整個過程,淋漓流暢,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這時人群裏已傳出鬆帆、爭博的一兩聲叫好聲:“打的好!”“揍他丫的,讓他牛!”我心想見好就收,別真把事情搞大了,暗想這廝遭了我兩腳重踹,想來也再無還手之力,便罵了幾聲,想轉身離去。沒想,李放大於摔倒的地方摸到一塊磚頭,並猛的向我擲來,我躲閃不及,被其砸中後腦。當時我一陣眩暈,等清醒時,正好看見李放大向教務處逃去。我心說不妙!別讓這小子跑了,便急追過去。一邊追著我感覺頭上熱熱的,用手一抹,一手的血!更激發了我複仇的野性。追到了教務處,隻見李放大躲在了李副校上的身後以求自保,哪知我盛怒之下,那管的了那麼多,我上去一拳摞倒了校副,便擒住了李放大,揮拳狠命的連擊起來,又覺得不解氣,便按住其頭往桌角和牆上撞,怎耐那廝的頭皮比他的臉還厚,雖然被我撞得如同釋迦侔尼似的滿頭是包,卻就是不見出血。正在無奈之時,卻發現牆角一張辦公桌上有一把剪刀,心下大喜,急奔過去,可等多回過身,卻不見了李放大,而被蜂湧而至的各科老師用手奪下……

後來我尋遍了整個校園也沒發現李的蹤跡,有人傳話說,李放大的哥哥是城南有名的大痞,李放大此去是搬兵去了。我嘴裏罵著:“單來單挑,兩來一雙!爺還怕了他呢?”同時心下又想,必竟他們人多勢眾,還是應該做些準備,於是那日中午便沒有休息,我去了鎮上的衛生所簡單的包紮了一個傷口之後,便急三火四的去城關市場,在那裏買了一把殺豬用的剮刀,以作應手。當時我想,如果,一對一,也就罷了,如果他們膽敢圍攻我,那就別怪我了!我甚至在心底裏做好了跑路的打算。爭博、鬆帆他們見我動了真格的,雖然心裏怕的要命,但礙於麵子,也四下裏找了些趁手的磚頭、木棒以備不時之需。其實我的這些哥們雖然平日裏也是紮紮呼呼,但必竟不同於鬆帆,一見幹仗就興奮的要命!所以今天能有如此表現,我已經是十分感激了!中午我們四人沒有回校,而是在校外的一塊荒地上一邊休息,一邊商量對策,那塊荒地的上麵是一條水渠,水急而深,卻清幽見底,渠下是一行行的老柳,柳下青草依依。沒想校外竟有此等清美幽靜的去外!我把那把剮刀插在了一棵柳樹上,頭枕著胳膊躺在樹下的草地上,一邊望著頭頂上的那方蔚蘭一邊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爭博、鬆帆、王峰他們在渠邊玩了一會兒水,也走了過來,分別在我身邊躺下。我見了忙說:“別都歇了,誰去買盒煙吧?”“早買了,給!”

鬆帆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盒山海關扔了過來,鬆帆平時不吸煙,今日竟提前買了煙,著實讓我疑惑。便笑著罵道:“你他丫的怎知道我要抽煙呢?真他丫神了!”“初中那會兒,每次我看到你和別人幹仗,事前事後都要抽的,我想今兒事前沒時間抽,事後懇定要抽的,所以就順道買了……”鬆帆說。爭博接過話來:“他媽的!不是說戒了嗎?還抽啥?”我知道今的事也連累了哥們兒們,他們有點火氣也是應該的,就涎了臉說:“我今特想抽,爭博你就別管了,好不好?”爭博一看我那樣,便假裝怒道:“要抽大家一起抽,一人一根,誰也別落下!”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響應,很快我們便每人叨了一支煙點起火來。火點著後大家又重新躺下,各自想著心事,誰也不再說話。我又凝視起那方天空來,平時光顧著學習了,卻沒有發現這裏的天原來是那麼的清,那麼的蘭啊!看著,看著,又想起了以前和鬆帆的那些日子,那時也是一路的刀光劍影,不過有鬆帆和我一起來分擔,便少了許多擔心,多了一些快慰。一會兒,又想著獨杜,心想這時我是想著她的,她又會不會想著我呢?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會怎麼看我呢?想著想著,我竟然睡著了……被爭博推醒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的傍晚了,隨著日落,地麵泛上來陣陣涼意,使我不由的打了個寒顫,一下便清醒了許多。我坐了起來,發現爭博、鬆帆、王峰三人正一起直勾勾的用眼睛看著我,異口同聲的說:“你竟能睡到這時!”我才發覺誤了大事,便問他們為何這時才叫醒我,他們說其實他們也睡著了,不過比我先醒一會兒,看我睡的沉就沒叫我,沒想我竟睡到此時!我沒時間和他們理論,一邊埋怨,一邊急忙起身從樹上拔下那把剮刀向校園奔去,等進了校園,已是華燈初上一片恬靜祥和的景象了,放學的時間早就過了,教學樓上每個樓層都亮起了日光燈,住校的學生已經開始了晚自習。看來我是誤了時間了,心想這豈不是小那孫子笑我膽小?遂於捶胸頓足之餘與其他三人悻悻返家。後來得知,那廝隻是施了一個緩兵之計,並沒有去搬什麼救兵,而是去找了校長,於是乎,便有了次日校長老師們對我的各種威逼利誘,直至我答應此事到此為止,方才作罷!此事雖然最終不了了之,但因此事而被我們發現的那塊荒地卻從此成了我們的樂園,那次打架以後,老師和同學們對我的看法大變,不過我從來也沒有在乎過別人對我的看法,其實,從心底我倒是有些看不上這些俗人的!故此,我覺得再勉強自己去偽善的老實也無必要,就又任由自己放蕩輕狂的性格暴發開來。吸煙、逃課、尋釁滋事凡此種種又輕車熟路的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們越來越頻繁的逃課即而出沒於那塊新發現的荒地樂園中,而且有時在那裏一呆就是一天,而放學時再回到學校取回書包,大模大樣的騎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