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鮫人淚(二)(1 / 1)

藍瞳竭力抱著再度昏迷的墨兮上了岸,原本清俊的容顏此刻蒼白如紙,無一絲血色。他的毒,已入肺腑,若再不救治,必會喪命。

藍瞳輕輕解開墨兮的衣衫,後背上的淋漓傷痕頓時暴露在眼前,鮮血與撕裂的皮肉粘合在一起,隱隱可見白骨。藍瞳知道,這是墨兮在保護她時被蛇妖咬傷的。海藍色的淚滴不覺間自眼角緩緩淌下,落在地上凝成一顆顆海藍色的珍珠,凝聚著海妖深深的憂傷。藍瞳柔軟的指腹輕微顫抖著撫上那道刻骨傷痕,仿佛感受到了他當時痛徹心扉的撕裂之痛,那麼清晰。

藍瞳指腹所及之處,隨著她指尖淌出的冰藍色靈力,那些猙獰潰爛的皮肉漸漸地愈合,殷紅鮮豔的鮮血亦隨之褪去。待得將那最後一處傷疤處愈合後,藍瞳終因靈力耗用過多,虛脫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地倒在了墨兮敞著衣襟的胸口,意識漸漸消散。藍瞳在墨兮懷中沉沉睡去,像一個疲憊至極的孩子般閉上了困倦的眼瞼。

——我是迷月引的分割線——

昏昏沉沉的睡夢中,藍瞳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個屬於她和墨兮的夜晚,那段誰也奪不走的回憶。

十年前,小海妖第一次湧上海麵觀看姥姥口中的那個神奇斑斕的世界,一雙深藍色的瞳孔裏充斥著明媚的純真與好奇。

那一夜,夜色朦朧,帶著夢境般的虛幻與迷離。銀色的月華輕輕傾灑在深藍色的海麵上,清涼的海風撫過,海麵上霎時泛起銀光瀲灩,仿佛將夜空中的漫天繁星悉數綴於海麵,煞是好看。小小的她不禁看得癡了,忽然一個小小的人影墜入海麵,打碎了一池繁星點點。

那是……人?

記得姥姥曾跟她說過,人若是沉入海底,是會死的。於是,才剛剛湧出海麵的她迅速探下身去,尋找那個墜入海底的人,終於,她在珊瑚叢找到了那個人影。

那是一個小男孩,長而卷的睫毛在他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垂下淡淡的陰影,他似乎已經昏迷了。小海妖遊過去想要將他抱上海岸,卻沒想到昏沉中的小男孩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快要窒息的他立即吻上了小海妖的唇,想要從裏麵獲取呼吸的氣息。小海妖在那一瞬間愣住了,像一塑石雕般不敢動一下,深藍色的眼眸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小男孩。他……是在吻她嗎?

怔忪之後,小海妖到底沒有忘記把小男孩送上岸。

“謝謝你救了我。”小男孩想到自己方才在海裏為了呼吸吻了小海妖的一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那個……對不起啊。”

“沒,沒關係。”小海妖結結巴巴地回道,腦海中紛亂的思緒紊亂如麻。

“你的眼睛是深藍色的呢,大海一樣的顏色。真好看。”

“嘿嘿。”

“你身後為什麼有魚尾呀?”

“我是海妖。”

“你是妖怪?我師父說妖怪都是壞的。”

“哼,我才救了你呢。”

“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一隻善良的妖怪。對啦,送你個東西,”小男孩慢慢攤開粉嫩的手掌,小小的手掌中間,是一枚晶瑩剔透的藍色貝殼,在銀色月輝下閃爍著琉璃色的光華,“好看吧?這個送給你,我叫墨兮,我們做朋友吧。”

小海妖開心地接過藍色貝殼:“好啊。”

那一夜,小男孩和小海妖在清涼的海岸邊,聊了一整夜的天。

“墨兮,大海外麵的世界是怎麼樣的?陸地上都有些什麼呀?”

“有街道、房子,還有許多小攤鋪。小攤鋪裏麵會賣很多有趣的東西,像麵人、花燈、風箏啊什麼的。”

“這些是什麼?我從來都沒聽姥姥說過。”

“麵人就是用彩色的泥土捏成的一個個逼真的小人兒,花燈就是會在夜裏發光的一盞盞漂亮的燈,風箏是用紙做出來的,可以在天上飛呢。”

小海妖在腦海裏想象著墨兮說的那些東西,澄澈的眸子流露出無盡的向往與淡淡的失落:“墨兮,真羨慕你啊。可惜我沒有雙腿,不能上岸,不然真想去看看你說的這些東西。”

“好啦,小海妖別傷心,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小男孩自腰間取出一支長長的白玉洞簫,將簫抵於唇下,悅耳美妙的簫聲頃刻間繚繞在無垠的海麵上空,驅散了小海妖心中的失落。

夜色漸漸褪去,海麵上緩緩透出一絲天光,天亮了。

“小海妖,我要回家了。”

“哦。”小海妖海藍色的眸子裏是藏不住的傷心。

“不過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聞言,那雙失去了生氣的海藍色雙眸複又現出了亮麗的光彩,“好,我等你。不許騙人哦。”

“恩。”

癡癡的小海妖自此便一直守著海麵,等著說過要回來看她的少年,可惜,她再也沒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