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決定後,詠恩磕上了眼,強迫自己睡過去。做了長長的一個夢:夢見自己赤著腳走到一條長長的邃道裏。裏麵是一片晃眼的白,人好像處在重重的濃霧中,白霧比黑暗更沉重,讓人迷向方向,連自己的身體都看不清。她不停地往前走著,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重量,輕飄飄地像浮在水麵上一樣。這種感覺讓她很惶恐不安,好像失去了自己,因著一種強勁的外力,靈魂墮入沒有盡頭的海底了一樣。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到。
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邊已經濕透了。居然在睡夢裏哭了,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傷心?
詠恩覺得心悸得難受。開了燈,在床上傻坐了好久後,爬下床,從櫃子抽屜裏拿出一盒補心丸,吃了幾顆。以前失眠,在夢中突然醒來的時候她就吃這個藥。那時鄭南覺得藥吃多了不好,每次她吃到一半,藥盒就被他扔了。她睡不著的時候,他就摟著她,輕輕地拍她的背一直到她睡著。從醫院回來時,就順便買了幾盒放包裏了。她知道這半年不失眠是不可能的。
清晨的陽光已透過窗子,灑出細針一樣的光到地板上。一切好像與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詠恩的目光緩緩地掠過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鄭南的文件夾、專用的金筆、他養的西施草都在原來的位置,真的和往常一模一樣。可是人走了。人真的走了!
而這個靜謐的清晨,陽光很好,房間裏溢滿像果凍一樣清新的空氣。她撐著胳膊,歪歪斜斜地坐在被子裏,目光像被定住了似的,癡癡傻傻地盯著沙發上的一件白襯衫。鄭南肯定是走得很急,連最喜歡的那件襯衫也丟下來,不要了。詠恩撈起那件襯衫放到鼻子邊嗅嗅,聞到一股熟悉的檸檬味道。“鄭南最喜歡檸檬味道。”她念叨著,把襯衫輕輕地放到一邊。腦子這一刻空白:該去做什麼?是不是去上班?
其實她早請了假了。
這一刻,她的時鍾好像突然停止了似的,仿佛天地之間隻餘她一個人。她喃喃地念到:“鄭南。”無意識地笑了笑,低頭一轉身,眼淚卻啪啪地砸到她的手上,砸得她顫顫栗栗的痛。昨天為懷孕的事心力交誶,現在心上密密匝匝的傷口像洪水猛獸一樣醒過來了。
朝氣蓬勃的清晨,詠恩被一種舊日的情愫糾纏得撕心裂肺,透不過氣來。
她淚流滿腮,倔強地死死咬住唇,在心裏罵自己:為什麼這麼沒出息,為什麼又要掉眼淚!為什麼!都說好了要堅強的。鄭南已經走了!他不要你了,已經和你無關了,你還想怎麼樣!
詠恩放棄了抗爭,抱著膝蓋,倦縮在椅子上:為什麼?我真的有那麼不好嗎?你寧可背井離鄉都不願意跟我結婚!我真的讓一個男人害怕得隻想逃?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詠恩麻木地摁了接聽,腦袋昏昏沉沉,意識卻沒恢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頭的人“喂”了一聲,還是沒有聽到人說話,又喂了一聲。
詠恩這才回過神,擦掉眼角的淚,輕聲地問:“誰?”
“我。” 霍景握著電話筒的手,聽著她透著鼻音,哽咽疲憊的聲音透過電波清晰的傳過來,他的手微微地顫動了一下,問:“你在哭?”
詠恩吸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帶一點微笑地說:“霍總清晨打電話來,就是問這個小事?有勞您的費心了。我因為這一點小情緒,遲了些接您的電話,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