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城知道詠恩有點憤怒了。他沒有要挑起事端的意思,他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霍景——爭奪,多麼愚蠢的事!詠恩又不是貨物!如果她由得他爭,搶的話,他早抱得美人歸了。他早過了春情萌動的熱血時期——會為了爭奪一個女孩子和人鬥得頭破血流,而覺得無上的光榮。他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帶詠恩走。
這句:她是我的女人,聽了實在讓他心裏難受。詠恩雖然沒有回答,不動聲色,這其中也包含了默認的成分。顯然,霍景要與他針相對。霍景似乎對於他和詠恩的感情清楚得很。在他說要提交辭呈時,霍景的眼睛甚至微微動了一下,似乎在猜測是不是因為詠恩的原因。
當然,程城離開中江集團並不是為了詠恩。
他三十餘年素未謀麵的父親兼中江集團董事長,在上個禮拜突然找到他,告訴他的身世,為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而感到遺憾和歉意。
就像所有蒙在鼓裏而對現實生活****的私生子一樣,程城對這句遺憾和歉意覺得很嘲諷,就像是安慰死了親人的遺孤一樣。
程城從十歲起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而養父母待他如親生兒子,和他有感情深刻,他在親情方麵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缺撼。這樣突然的認親方式讓他覺得很怪。五年前,他在溫哥華與母親相認時,一直母親去世,這個父親為什麼就沒有出現?在那時,他的親情缺失的感覺慢慢地複蘇時,卻找不到父親。
董事長不願意多解釋,隻語重心長說:那是為了保護你。
似乎以往的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他話中“遺憾和歉意”並不是一句表情緒的虛詞,而是有分量的——程城可以在中江集團下的一個建築公司裏謀得一個很高的職位,且獲得遺產的繼承權。董事長歉意是那麼的矜貴,由此他可以獲得想象不到的權力和金錢!
程城站在董事長的輪椅旁邊笑了,看到銀色的輪椅在陽光下的冷洌的反光,看到老頭子臉上即使滿懷著王者之氣,卻依舊顯得蒼老和疲憊的皺紋,他的嘲笑與嘲諷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他當然並不是懷著怨恨去看這件事,而是願意保持這種不拖不欠無幹係的狀態。他更加不願接受這位父親的補償,所以下決心離開這裏。
剛好要去多倫多公幹,他就想在那邊待一段時間。那裏就算是他的第二故鄉了。他希望能帶著詠恩一起去。
結果,霍景在這時適時地說了句,她是我的女人。讓他震驚無比!雖然不想作愚蠢的爭奪,卻也不願意示弱。
他看到詠恩的蒼白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真的是惹惱她了。
灼人的陽光罩在詠恩的頭頂,像一隻無形的大手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她的全身,她覺得胸口再一次悶得厲害,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了,要暈倒了。她隻想找個氧氣足夠的,敞亮的地方好好呼吸一下。
不斷有走過的路人,好奇地看著他們仨。這兩個男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沉默之中發出來的氣勢,實在有點嚇人,好像狂風暴雨之前的隱忍的寧靜。特別是霍景冷臉看人的幽深目光,簡直可以讓人著涼。
詠恩重重地吸了口氣,不再看他們一眼——她不喜歡被人逼著做選擇,雖然她心裏早有答案。
如果要爭的話,由他們去爭吧。
她把頰邊的長發拂到腦後,欠欠身子,毫不猶豫地從這三角形的陣勢中抽身而出。鼓足力氣,穿過醫院的廣場和馬路,攔準一輛的士,飛快地鑽了進去。靠在車後座的椅背上時,她才發現背後已經濕透,全身已經沒什麼力氣。